二囡家書【三十一】空間與心靈的距離

阿爹阿媽:

不知此刻您們在做些什麼?以我對阿爹的瞭解,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是在喫中飯了。一定是還喝着小酒。菜是從自家的菜地裏摘來的。這樣的小日子雖然平淡,但也自有一種幸福。特別適合像阿爹阿媽這樣年齡與心境的人。而年輕人,總還是要去闖蕩一番的。古人常說:“父母在,不遠遊”。可是如今這個時代,若是做子女的整天圍着父母轉而不到外面闖闖,做父母的也未必就會真的滿意與滿足。時代在變,觀念也在不斷地改變。如同我們的交通工具,從牛車、馬車到汽車、高鐵,從有人駕駛到無人駕駛,據說以後可以坐時速一萬公里的“真空膠囊”了。那個時候,距離還是距離嗎?子女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能瞬間返回到父母的身邊。我想,在未來,物理的距離大概不再是真正的距離,反而是心靈的距離越來也會成爲一個嚴重的問題,使得人與人之間沉溺於虛擬的網絡世界而對面不識,咫尺天涯。

我很慶幸,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與阿爹阿媽每天保持這樣的溝通。這讓我覺得自己與您們貼得很近。即使沒有在一桌喫飯,但我依然覺得自己正與阿爹對酒話家常。阿爹阿媽,此刻我正在鍋裏煮着水餃。我們南方人是沒有喫水餃的習慣的,我以前也不愛喫水餃。但是在北方待了十七八年,也漸漸愛上喫水餃來。不過南方人有喫湯圓的習慣。所以我剛剛還同時放了幾顆湯圓到鍋裏。水餃湯圓一起煮的,大概也只有我了。從日常生活中,我摸索出一套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來,省時,高效,並且有良好的品質。

阿爹,我突然想起我上次回去您說的幾句話來,當時我聽了十分的感動,我覺得阿媽能找到您這樣的男人真是她的幸運。那天您說,你阿媽喜歡自由,喜歡四處走動,有時一出去燒香拜佛的,就好幾天。我就在家做好我的工作。譬如你阿姐要上早班,我就早些起來給她做飯。如果你阿姐下班晚,我就晚些做飯。總要讓她喫上熱騰騰的飯纔好。你阿姐也喜歡自由,喜歡一個人過,我做阿爹的總要疼惜她。你也喜歡自由,也喜歡一個人生活,可是你在北京,我照顧不了你,給你做不了飯,你就自己照顧好自己。只要你們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我和你阿媽就算沒有白生養你們幾個。

阿爹,我覺得何止是我們的阿媽幸運,我們做您女兒的,也是無比幸運的。有您這樣的阿爹。有人大概會覺得我的阿爹這樣過活豈不窩囊?唯有我們知道,您在家裏是絕對的權威。您之所以選擇這樣的生活,是因爲您喜歡這樣的生活。您喜歡陶淵明式的田園生活,您喜歡在家裏。在您七十歲之後,您突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喜歡爲家裏人做飯。您無比享受別人看起來十分平淡的一日三餐的生活。您將最庸常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阿爹,謝謝您爲我們樹立的榜樣。我想,在我上了一定年歲後,我也會迴歸田園生活的。我也會爲我自己及我愛的人做一日三餐,過最恬淡的日子。

沒想到時間過得好快,轉眼,我給阿爹阿媽每天一封的家書已經寫了三十封了。也就意味着一個月轉眼即逝。真希望這樣的家書能一直寫下去。

阿爹,我的湯圓和餃子煮熟了,信就寫到這裏。您的老酒喝好了嗎?

二囡:安德蘭 2021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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