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之後，又補了十天的課，縣一高總算放了寒假。
立春之後，天氣雖然還沒有真正的變暖，但是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日子已經過去，自打期末考試前下了一場雪之後，一直到春節前，天氣都還算晴朗。高三的作業太多，童天佑每天在家裏做作業，偶爾到室外看一眼日漸恢復了彩色的天空，只是鄉村裏實在沒有什麼可看的，樹枝上光禿禿的，村子裏有很多房子都沒人住，往田野裏看去，只能看到綠油油的麥苗一片連着一片，不遠處的公路上，大大小小的汽車一年四季川流不息，然而那些風景，都是童天佑夠不着的。
童天佑躺在牀上，將手貼在額頭上感覺了以下溫度，隱隱還有一點燙。春節前班級聚餐的日子，上午九點半，而原定上午十點半就要有人到預訂的飯店，過十一點不久，大家就要聚齊等候老師了。
因爲高考前的第一次模擬考試一般都在高三春季學期的開始，經過高三上個學期幾個月的緊張複習，大家的情緒和心態都有些疲，所以縣一高一直鼓勵高三的每個班級在春節前後舉行一次聚餐活動，讓老師和自己的學生在輕鬆的氛圍中好好聊聊天，好消解大家心裏一直壓抑着的情緒，爲接下來的一百天收拾好心情。寒假的第三天，班長在班級羣裏號召大家商議聚餐的地點、確定能夠到席的人數，然後收齊每個人要交的錢，平日裏總是沉寂着的班級羣很是熱鬧了一陣兒。
此刻童天佑再次翻看了一遍前幾天班級羣裏的聊天記錄，用食指的指肚輕觸了一下輸入框，打了幾行字，又改了好幾遍，這纔不自安地點了輸入框右邊的“發送”。
“不好意思，我感冒了，正在發燒，今天不能和大家一起聚餐了。在這裏跟大家和老師們說聲對不起，祝大家今天聊得開心。”
消息發出去不到半分鐘，班長在羣裏回覆他：“沒事兒，老班也說讓你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休息，你的那份我們幫你吃了^_^”。緊接着，班級羣裏就開始對童天佑表示關心，陳昇也在羣裏說天氣還遠沒有變暖，讓還沒有出門的同學多穿點衣服，已經到的同學多喝點熱水驅寒注意保暖之類的話。童天佑在羣裏回覆了幾句，也收到了幾條單獨發給自己的消息，回覆到鄭新建的時候，卻發現他還有一句和別人不一樣的：“可惜了，本來我把你和程碧晨的座位還有我和程雨晨的安排到一起了，多好的機會啊，就這麼沒了。”
童天佑哭笑不得，感覺鄭新建的玩笑是不是開得太過認真了一點。
“建哥你正常一點好不好，有程碧晨一個電燈泡你還嫌不夠嗎？”
“所以我纔想讓你坐她旁邊，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嘛。你和她坐同桌的時間應該是最長的，陳昇也是的，這次一個學期都沒有調座位。”
“我和她不是同桌，中間還隔着一個座位啊。”
“就隔着一張空桌子，跟同桌一樣。可憐啊，一個學期了，你連程碧晨的QQ號都沒有吧？呵呵。”
“建哥我可能要打擊你一下了。”
“拿到了？”鄭新建發來一個喫驚的小黃臉。童天佑回覆“嗯”，建哥立刻換了另一幅語氣：“可以啊佑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哈哈。”想象着鄭新建那賤賤的樣子，童天佑無奈地嗤笑了一聲，服下放在牀頭的藥，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爸媽一直沒有多來打擾，他也樂得清靜。再去摸摸頭，已經不怎麼燙了，只是渾身還有些無力，暫時不想起牀，於是伸手摸過手機，發現又有幾條消息沒有讀，隨意看了一眼，班羣裏有幾句閒聊，還有程碧晨的兩條消息，也是知道了自己生病之後發來的，算起來，那個時候自己正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態，手機聲音不大，童天佑沒有聽到。
“沒事，已經好多了。謝謝你啦。”
幾天前，大家在班羣裏商量聚餐的時候，童天佑收到了程碧晨的好友通知，也只是發了兩三條消息而已，這時候回完消息就放下了手機。想起來幾個小時前建哥和自己說的，不禁又搖了搖頭。
手機又響了一聲，童天佑拿起來看了一眼，是程碧晨的回覆。
“你燒退了？我們正在喫飯呢。我剛纔發現這裏今天還有幾個班也在聚餐，而且四班就定在咱們班對面的包間裏，現在咱們兩個班的都混到一起了。”
因爲一個老師一般都負責兩個相鄰班級的課程，童天佑覺得這樣子也挺好。
“那現在一定很熱鬧吧。”
“這樣一來人挺多的。哦對了，剛纔鄺誠也過來了，他找我問你怎麼不在。”
“那你怎麼說的？”
童天佑趴在牀上，抱着手機等了一會兒，程碧晨並沒有立即回覆自己，他想她應該正在和別人說話吧。又等了一小會兒，程碧晨發來了消息。
“說你生病了啊。”
“這麼直接啊。”童天佑一邊咧着嘴搖頭一邊點下“發送”，沒等程碧晨立即回覆，他稍稍猶豫着又敲下一行：“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剛發出去不到十秒就收到了回覆：“他什麼也沒說。怎麼了？”
“哦沒什麼，我就隨便問問。”
發出去的時候，童天佑剛想稍微嘆一下氣，就被下一條回覆打斷了：“你是不是有一點點失望？”
看着聊天框裏最後的一行字，童天佑沉默了——自己真的有失望麼？想起來上次發燒住在鄺誠家裏，想起來去年他要送自己回家，想起來上個月手術之前他帶自己去買零食，想到程碧晨說他剛纔什麼也沒說，心中好像真的有些不快。
爲什麼？童天佑忽然沒有勇氣繼續想下去了，他重新看向手機，開始回覆：“怎麼會失望呢。”終究刪掉了“他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這幾個字。然後翻了個身，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想長長地嘆一口氣。
手機又響了一聲，程碧晨回覆了一個笑臉，童天佑隨便看了一眼，想盡快結束這段對話了。可是程碧晨緊接着發來了一句“童天佑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童天佑如同被彈射一樣，一下子就從牀上坐了起來，連身上蓋着的棉被滑落下去都沒心思伸手去拉了，同時腦中以極快的速度回放了一遍他和程碧晨之間的互動，發現根本就找不到自己覺得可疑的細節。
那她怎麼會沒頭沒腦地問自己這麼一句？
還沒等童天佑搞清楚程碧晨那邊是怎麼一回事，他就又收到了一條消息：“喜歡，還是不喜歡？”
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文字，童天佑重新躺下，感覺有點犯難。這個問題，別人怎麼說都沒什麼，但是程碧晨卻自己問出來了，難道她……
程碧晨兩次對自己揮手道別的場景在童天佑眼前掠過，他猶豫了好一會兒，以爲自己總算找到了一句合適的說辭，似乎無論程碧晨的消息是真是假，他都可以搪塞過去。
於是童天佑回覆她說：“對你，我當然不會不喜歡了……”
剛發出去，程碧晨就又回覆了一個笑臉。童天佑也不知道此刻該作何反映，只好當作沒看見。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下午一點了，不過自己沒有什麼胃口，於是就平躺着深呼吸了幾下，打算繼續睡一會兒。
手機又響了一聲，童天佑感覺有點煩，伸手拿過手機要調到靜音模式，不過還是順手點開了手機QQ，發現還有來自程碧晨的未讀消息：“不好意思，剛纔我把手機給鄺誠了，他用我的QQ和你聊什麼了？爲什麼他把消息記錄都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