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困住你的空間

大約在我高中時期,上學的路上總會經過一處居民區,這個居民區的公寓樓是當時城裏第一批用瓷磚貼面的建築。當時的我,每次騎自行車從這個居民區路過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的盯着這些白色瓷磚表皮看,終歸還是因爲沒有見過這能夠微微反光的瓷磚貼面的原因,心下總是好奇。

好奇到慢慢的,我開始夢到自己進入了那片居民區。我從來沒有踏進過那個居民區的內部,所以對其內部庭景完全不知。所以每一次的夢中,居民區的內部總是不同,有時候是中規中矩的居民區綠植,有時候會森林環繞,中間出現大面積的湖泊,有時候內部是沙漠,寸草不生。在這所有的夢中,唯一不變的是那些公寓樓不變的,隱隱泛着藍光的白色瓷磚貼面。

後來老家不斷髮展,有着瓷磚貼面的建築比比皆是,隨着建築發展的潮流,這白色瓷貼面的建築都已經開始變得老套,而我自己也是明白,作爲第一批實驗性質的高端居民區,其內部空間並不可能會有很大的創新,也許甚至都沒有設計,只是鋪了鋪路。可是,我依舊頻繁的夢到自己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走入那片居民區,站在庭院之中,看着泛着藍色微光的瓷磚貼面,彷彿到了一處異世界。

那些年的我,在夢中經常無理由的因爲各種原因走入那片異世界,進入後就喪失了走出這片的想法,要等待鬧鐘響起,才能從那個空間脫身。但不知爲何,下意識裏,我從來沒有讓自己真正在現實中走進那片居民區,年少的我,因爲夢中不斷被迫造訪這包裹在公寓樓中的異空間而感到疲憊,但從來都不想真正去一探究竟。

這樣子的夢持續了很多年,甚至持續到我離開自己的家鄉,去遠方就讀時,依舊會偶爾在夢中回去那個空間,彷彿那裏有什麼在召喚。直到一次機緣巧合,我的一個朋友搬入了這片居民區,邀請我去他家做客,我纔在現實中第一次,靠近那片居民區的主入口。

如我所料,內部空間單調乏味,綠植都沒有幾棵。因爲已經建造很多年,內部地面都已經不再平整,白色的瓷磚已經破舊,佈滿污垢,我站在居民區的入口,向裏面看着,一時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之中,隱隱聽到朋友呼喚,才緩過神來。

從那次之後,我沒有再在夢中進入過那片居民樓。如果它有生命的話,在我看到它真正內核的那一刻,它已經死在了我的心裏。它不再召喚,不再神祕,不再泛着藍光。它甚至不再有困住我的原因。

直到今天,我忽然又想起那些年徘徊過的這個異世界,才發覺,原來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再夢到它了。而我能想起它的原因,是因爲就在今晨醒來,我意識到自己的夢中出現了第二個,讓我重複夢着的空間。而這個空間更加的神祕,因爲現實生活中,我沒有對這棟樓的記憶,但我反覆夢着它,每次它都有相同的格局,它能夠看到我對它的好奇。我想,這個新的異空間也許在洋洋得意,因爲它知道,我找不到它真正的內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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