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趴在電腦前碼字的這廝,屬狗


論傳統生肖,筆者屬狗。自小念書,四五十人的班級裏以屬狗者爲主,“雞”和“豬”則要少一些。農村嘛,同年同村同街道甚至隔壁鄰居,彼此間的瞭解自然多(敝鄉熟語謂之“一塊喫屎長大的”),連某同學喫奶喫到四五歲,某同學因早產,甫出世便命懸一絲,差點被父母像扔掉狗娃子一樣扔掉的細節都瞭如指掌,彼此的奶名小名之類自然也不是什麼祕密,像“狗娃”,“狗娃”,“狗狗”,“狗子”,“狗頭”,“狗蛋”,“狗小”,“狗剩”,“狗蚤”,“狗妮”之類在課下叫起來特順溜也親切,張口即來。說來惹人笑,筆者的小名也帶一“狗”字——“醜狗”。爲啥呢,倒是從未問過父母,但稍微自忖完全可以得出答案來:一者生來屬狗,其二是筆者行三,倆哥一妹(他們都沒小名),可以想見,當初第三個孩兒一出世,一心想生個女兒的父母一瞅不免泄氣,遂連瞧一眼都覺得不那麼順眼了,於是“醜狗”的“煩稱”(自造之詞,與“暱稱”相對)乃順嘴就來。至今,幾近九十歲的老母及哥嫂還是稱筆者“醜狗”。哈,這一輩子是“醜”定了,若干年後撒手而去,家譜記載裏怕是都少不了。

再回到“羣狗”那。既然天性屬狗,那就得有點狗的瘋,狗的忠,狗的齜牙咧嘴,狗的能撲能咬以及狗的範兒——蹲在自家門口,狗眼看人低,盯着,凡經過者就會繞道避遠。同學間課下打鬧笑罵喊叫甚至老師訓斥,“狗文化”也就脫口而出:“恁簡單的題都不會?還狗模狗樣,打架倒是有一能,難怪叫狗蛋。”“快看快看,那倆在狗連蛋(狗交配無法分開)。”男女同桌一越“三八線”,會立遭對方反擊:“把你的狗爪子拿開!”某同學與老師走得近,受老師表揚多,那必招來“狗腿子”“叭兒狗”“看門狗”的譏諷。平素的交流裏,“狗膽包天”,“狗急跳牆”,“人模狗樣兒”,“狗喫熱屎”,“狗不嫌屎臭,貓不嫌尿騷”,“雞狗不到頭”,“泥豬癩狗”,“狗頭軍師”,“扯雞罵狗”,“狗掀門簾就憑個嘴勁兒”,“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狗咬耗子多管閒事”之類的笑罵之語那幾乎不絕於耳。

看見了吧,這就叫同學,跟相聲似地。

在學校,很快被“狗”同化;校門之外,也逃不脫“狗”的定位。敝鄉諺語裏便有“老大傻,老二奸,家家有個狗老三”的說道,此外還有”老大寵,老二慣,老三狗也嫌“,”老大賊,老二鬼,老三狗屎堆”等等的說道。再大些,蓋嫁娶了,“雞狗不到頭”,那是一道詛咒。即便科學昌明的眼下,“狗命”仍舊在繼續。“狗帶”是曾經風靡社交網絡的一個網絡熱詞,“老大和老二和好了,老三‘狗帶’”,這“狗帶是個啥子喲?一查,原來是英文“go die”的諧音,中文意思就是“去死”。憑啥要死,多頭一個唄。

哈哈。本來嘛,所謂的十二生肖也就不過十二種記錄符號,容易分別,通俗好記罷了,跟所對應的動物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可是,一旦符號化,那演化流變的結果就不那麼簡單了,就像眼下的網絡,本一樁雞毛蒜皮之事,一旦上網,幻變爲風暴眼的可能也不是沒有,接下來就由不得你掌控了。對吧。

也就是說,如果生身爲“狗”在無法繞開的“狗文化”氛圍裏,在無處不在的滲透和囊蛀裏,你就是一隻天生的土鱉蟲,一隻年蔫巴腦的老母雞,那也會慢慢附着些狗性。幾個月前,疫情初始,一些公關防疫措施亦跟着來了。有一天,生性溫吞,習慣說話彷彿低頭認罪,從未高聲過的筆者上公交車,被司機要求掃“健康碼”,否則下車。健康碼?天,此三字就連天天關注新聞的筆者也是第一次聽到呀,更何況手機於筆者只是個便攜電話機,其他功能一概不會。回答自然也就不客氣了,怒聲道:誰告訴我健康碼怎麼弄了嗎?上醫院檢查嗎?還是由某個發碼單位發放?誰又預先告訴我沒健康碼就不能上公交了?(實話實說,筆者至今不知健康碼怎麼弄),大概是越說聲音越高,到後來就像狗咬一般。中年男司機一看,媽呀,面對就是一隻被惹急眼的獠牙狗呀,遂手一擺,眼一耷拉:“算了算了。”了事。

多虧了是當初,倘然眼下的話,你即便狗勢洶洶,狗血淋漓,那你就等着吧,狗籠子在等着收治你的狗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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