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法師弟

   “住手!”

    “師兄!”

    一遠一近兩道喝聲幾乎同時傳出。

    話說慧淨倒只是故作姿態逼迫慧明,旁邊人卻不知就裏,着急上了。近處這聲“師兄”自然是出自先前站在慧淨身旁的慧進。而遠處的那一聲“住手”卻來自於四五十丈開外的一處禪院。

    禪院一式三間,一橫兩豎呈“π” 字型排列,與谷口遙遙相望。喝聲正是從橫着的那處最長的禪房傳出來的。

    三人擡眼看處,禪房正中間大門無風自開,一名中年和尚懶洋洋地從中走出,但見他全身邋遢,邊幅不修,眉毛長到遮眼,嘴巴在雜亂無章的鬍子裏若隱若現,看起來像是一個被擾了清夢的落魄老和尚。

    “阿彌陀佛!”

    佛音未落,中年和尚已然到了三人跟前,速度之快,宛如瞬移,讓三人目不暇接。

    “恩元師叔!”

    “師父!”

    見中年和尚到得跟前,三人哪敢怠慢,連忙躬身行禮。

    “慧淨 ,你膽子不小啊!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師叔我的臥榻之側,你竟然敢無視門規,對我的弟子下此重手。是不是不把我這個做師叔的放在眼裏了?怎麼,我都來了,你還不將你那半吊子的雷法收 起來,莫非你還想當着我的面出手不成?”瞥了瞥眼前的景象,恩元已心中有數,正對着慧淨喝問道。

    “師叔誤會了,師侄怎會不將您老人家放在眼裏?師侄可是一直將您老當做親師父一樣看待的。這次挺而走險冒犯門規對慧明師弟出手,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實在是形勢所迫被逼無奈,還望師叔寬容!” 慧明聞聲,趕緊收回手中雷法,軟語道。

    “哦?那你且說說,你到底是什麼一個被逼無奈法?若是說得好那還罷了。若是你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讓人信服,我這就一指廢了你,讓你做回普通人,免得你仗着有幾分本事就四處欺凌弱小,禍害蒼生。就算你半隻腳已經踏進內門,是主持師兄的得意弟子。想必即使他得知了,也是無話可說。”

    恩元先是“哦”了一聲,然後語氣嚴厲的說道。不僅如此,一邊說着,還單手一擡,並指爲劍,做出意欲出手之勢。那意思很明顯,只要慧淨一個說錯,他就會毫不猶豫出手廢了他。

    “完了,完了,這下要出人命了!惹出恩元師叔,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反而是出了名的兇人。別看他整天邋里邋遢,一副懶懶散散,彷彿怎麼也睡不夠的樣子,出手卻是狠辣無情的緊。上次一名外宗弟子隨長輩來拜訪慈音寺,只是在這禁地鬼鬼祟祟的逗留了片刻被他逮到,就當場被他廢去修爲,打斷雙腿,死狗一樣扔出山門,一點面子也不給。如今師兄還打傷了師叔的徒弟,這還了得?不行,得趕緊通知師父前來救命,晚了師兄恐怕小命難保!”

    口中唸唸有詞,矮胖小和尚慧進一拍儲物袋,拿出一張傳音靈符激活,對着急促而又誇張的大喊道:“師父救命,師兄在禁地闖禍了。”

    言畢,又趕緊將傳音符收起。

    小和尚的這點小動作哪裏逃得過恩元的法眼,他也不以爲意,轉頭瞥了慧進一眼,不屑地道:“怎麼?現在纔想起向你師父求救?早幹嘛去了?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若是不說得我心服口服,敢無端欺負我恩元的徒弟,就算當着主持師兄的面,我也照樣對你們倆嚴懲不怠!”

    慧進聞言,脖子縮了縮,身體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反觀慧淨卻是昂首挺胸,不爲所動,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口中更是振振有詞道:“師叔誤會了,小子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捋師叔的虎鬚。之所以不計後果向慧明師弟出手,只不過因爲慧明師弟軟的不喫,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將這禁地陣法打開,讓我們師兄弟二人進去尋找我三師弟。無奈只好硬着頭皮來硬的,武力逼迫試試!”

    “嗯?這可不是什麼上好的理由!”說着,恩元指尖光芒一閃,雙眼看向慧淨的丹田,似乎要立即出手。

    慧淨心頭一緊,冷汗直冒,故作的大無畏姿態土崩瓦解,慌忙搶白道:“師叔莫急!師叔莫急!師叔有所不知,師侄乃是探得確切消息,有人親眼所見,看到慧明師弟和我三師弟兩人神神祕祕來到這禁地之外,拿出一件令牌模樣的東西打開陣法,將我三師弟放入其中。我們這才找到這禁地谷口,哪知一到,便撞到慧明師弟在這徘徊,嘴裏念念叨叨不知說啥。於是才篤定先前那人所言非虛。哪知面對我們的質問,慧明師弟卻是滿口謊言,矢口否認,死也不肯拿出令牌,弟子磨破嘴皮也是無用,無可奈何之下,這才貿然出手。還請師叔明鑑,弟子真的並非有意傷人,只是想嚇唬嚇唬他,令他打開陣法,讓我們好進去搜尋師弟!”

    恩元眨巴了一下他那雙似乎永遠也醒不了的睡眼,嗤之以鼻道:“小兔崽子,你還想誑我,你以爲師叔我真是老眼昏花了不成?你哪個三師弟?慧晉嗎?那個無法無天,將慈音寺攪得烏煙瘴氣,引得所有年輕弟子不是破了這戒,就是犯了那禁,將這佛門淨地弄得亂七八糟的壞小子嗎?你當我不知道?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去年他因爲意圖剝光了問心庵小尼姑的衣服,研究人體結構。後來,被你師父懲罰,禁足在藏經閣內,不將裏面所有典籍讀到滾瓜爛熟,倒背如流,就不許踏出藏經閣半步嗎?怎麼,藏經閣看守得如此嚴密,他一個不諳修煉之道的普通人,難道還能偷跑出來禍國殃民?”

    “師叔真是法眼如炬,料事如神,事實確如師叔所言,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師弟。師叔唯獨猜錯了一事——慧晉師弟並非偷跑出來的,而是憑藉真本事,將所有典籍背誦完成,這才被釋放出來的。” 慧淨趕緊順勢拍了一個馬屁。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恭維的話語,是人就喜歡聽。

    恩元此時已經收起手中指劍,又恢復了剛出現時候那副似乎什麼都不在意的慵懶模樣。實則他也並非真的要把慧淨怎麼樣。故作姿態,只不過想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就算真的要懲罰慧淨,他也會把握分寸,不會真的傷了他的根基。畢竟慧淨不僅僅天資聰慧,修爲進境神速,深受他主持師兄的喜愛,對他這位師叔也真是和慧淨說的那樣,將他當親師父一般的看待,不僅對他尊敬有加,在外若是得到什麼機緣,也不會忘了他這位師叔,總不忘送他一些好處討他歡心,所以連他都頗爲喜愛。再說慧淨早早突破聚氣五重,進入內門已經板上釘釘。更是極有希望在外門大比中大放異彩,爲慈音寺爭光的種子選手,他自然也是捨不得傷他的。

    “這我可不信,想那藏金閣中,書簡浩如煙海,就算是以神識觀看,也非一朝一夕看得完的。何況那小子肉眼凡胎,唯恐只是翻而不看,怕也是大費周章,耗時甚巨。這才一年多一點,他就通讀一遍,還背誦如流,我實在不信,其中必有貓膩。還有退一萬步講,他真的出來了,引誘慧明拿到令牌,不得其法的情況下,慧明也萬萬打不開這禁地陣法的,你說說,師叔如何方能信你?”

    說完,恩元好整以暇地盯着慧淨,等待着看他如何應對。

    “這個,師叔就爲難弟子了,”慧淨撓撓頭,才繼續道,“這些事情,慧晉師弟想必最爲清楚,可惜他現在在禁地之內。不過,最後和慧晉師弟打交道的慧明師弟應該會知道一些也不一定,師叔一問可知。”

    “喲?你小子倒是聰明,知道順水推舟,轉移視線。還想將師叔當你的苦力,替你逼供!”恩元嗤道。

    “師叔說笑了,弟子哪敢?弟子就是就事論事。說到聰明,小子這點微末伎倆,不及師叔萬一!”

    “就你嘴甜,知道拍馬屁。我就不信,你小子會對我說的事情不好奇!”說完,恩元終於呵呵一笑。

    到此,慧淨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而不遠處的小胖和尚也是長吁一口氣,心頭一直懸着的大石終於落到實處。

    對於這個小師弟的驚人之舉,慧淨早已見怪不怪。他自然也很好奇。

    未幾,恩元收起笑容,復又板着一張臭臉,朝向慧明那邊喊道:“慧明!”

    “弟子在!”

    慧明自從師父出現,一直站在原處,連大氣也不敢出。此時聽得恩元叫喚,渾身一機靈,趕緊應聲回答。身體輕微顫抖着,連聲音也有些哆嗦。也不知道是因爲身上的傷引起,還是因爲害怕所致。

    “怎麼?還不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更待何時?”恩元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是,師父,弟子這就說來。”

    慧明應聲,卻又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

    “說,一五一十地說,不要有任何遺漏,更別想誑我。若是爲師發現你有說出半句假話,企圖推卸罪責,我這就將你大卸八塊,以儆效尤!”

    看見慧明支支吾吾,恩元更加不耐煩。

    見師父要發火,慧明再也不敢有半點磨蹭,急忙從頭說起:“弟子這就如實道來,絕對不敢誆騙師父。都是那慧晉,是他引誘弟子。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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