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江
熱鬧的步行街，差不多每天都有故事發生。這一日，一家糕點鋪的斜對面開了另一家糕點鋪，兩家各自亮出高分貝喇叭，叭叭叭，叭叭叭，兩家都往死了優惠，那亢奮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這聲浪在半空裏頻頻打着激烈的頂頭碰，歇斯底里一般，行人的耳朵不由得嗡嗡作響，哪裏還能聽得出雙方究竟在叫嚷些什麼。
一個老頭出現在大衆視野裏。他的肩上斜扛着一杆破舊的大紅旗，眼泡微微有些浮腫，他低垂着眼瞼，正像說書人常常描摹的那般：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這是一個老邁的男人，高高的個子，背脊微微有些駝，看外表的樣子，年齡至少有八十歲。
他獨個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偶爾擡頭仰望一下天空，眉宇間不掛有任何情緒，沒有欣喜，也沒有哀愁，什麼什麼都沒有，只有瘦瘦高高的他自己。
他的身後三米開外，跟踢踢踏踏跟着四列縱隊。一眼看去，大都是些六七十歲的老太太，偶爾也混雜着一兩個不太老的老頭。
這是四列彩旗隊，每人手裏舉着一面退了色的彩旗，彩旗上面印着十分醒目的某商場的名字，原來，這是頗有創意的活體廣告。
這支隊伍的着裝花裏胡哨，腳步邁得相當遲緩，踢踏踢踏——又老，又舊，花子隊一樣，卻挺有規模，每次經過，都格外引人注目，一些年輕人覺得有趣，紛紛舉起手機拍個照，錄個小視頻，分分鐘發到網絡。這支奇葩隊伍就這樣每日早晚都在步行街附近踢踢踏踏地繞着圈子，煞有介事地迤邐而行。
很多人的目光都被成功地吸引過去，大家忍不住駐足觀望，像看西洋景一般，看到的是最本真的人近黃昏的滑稽圖景。據說，這些人每天都會有幾個雞蛋的微薄酬勞，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聚在一起，還能得幾個雞蛋，一邊散步一邊嘮嘮嗑解解悶，也挺不賴。
起初，這支隊伍只在步行街附近兜着圈子，誰知其廣告效果竟出奇地好，某商場的名字很快就家喻戶曉。這活體廣告的效果威力巨大，比廣播電視，比報刊雜誌，比戶外大屏幕廣告等等盛強萬倍，於是，類似的旗隊應運而生。
那天，在距步行街八里地之外的一處露天市場，就生出又一支類似的旗隊，一樣的邋遢，一樣的老邁，一樣的踢踢踏踏。
只不過，旗隊由四縱隊改成了兩縱隊，領隊依舊走在隊列最前邊，這次換成一個女領隊，年齡也似乎更年輕化，六十多歲？她一邊慢騰騰地走着，一邊鼓足了勁兒高喊：開心購物哪最好？踢踢踏踏的隊伍裏，老頭老太太們齊聲迴應：吼嘿哈！
不久，這個吼嘿哈商場也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