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知道季紅是個有主意的人，倒也不擔心，“楊震現在是比從前踏實點了，但他幾斤幾兩我是知道的，他配不上你。你呢，工作再忙，有合適的也接觸看看，到時候帶來讓我把把關。”
“媽，這事兒得隨緣，碰上了就碰上了，碰不上我也不急。不過我爸那邊，萬一他真有想法，您有什麼打算？”得，問題又給拋了回來。
能怎麼辦？且不說他暫時還沒有開這個口，就算真的開了口，那也只是他想回頭。李娟大概能猜出，他這一趟海南之行是在追憶他自己逝去的年華。那麼在那段日子裏，她是一個繞不開的存在。對，她曾經熾烈地愛過，而那種不計回報的愛，他應該也無法完全從記憶裏抹去。談不上後悔，人生不容許後悔。只是爲了避免後悔，現在最好就不要再選擇——選擇自己不可控的、未知的生活。
“我的態度你清楚。”她不再說話，靠在車窗邊，看長安街上燈光璀璨。
第二天，小楊的車三點就停在了樓下。車子在小學衚衕口放下李娟，楊哲青站在十來米外向她招手。羊絨大衣，同色系的深灰圍巾，他總是這樣風度翩翩，站在周圍三三兩兩同樣是等孩子放學的人羣中，確乎有些鶴立雞羣的模樣。她承認當年第一次見面，是被他的皮相吸引，這麼多年過去，往那裏一站，仍是悅目的。
也就坦坦蕩蕩走過去。
“小楊來太早了，耽誤我做生意。”她笑道。
他不太明白爲什麼她那麼固執，守着那個小攤子計較一點蠅頭小利。“季紅不是請你回公司嗎？咱們家這麼大的生意不做，你那點小買賣有什麼意思？”一切恢復原樣不好嗎？他做董事長，她當總經理，幾個孩子各自獨當一面，不是很完美嗎？
李娟不置可否地瞟向別處，“還有十分鐘。去正門口等吧，一會兒孩子們出來就亂成一鍋粥了。”她覺得有點可笑，他依然這樣自以爲是，甚至讓她喪失了與他辯解的興趣。
陸天明習慣每天送孩子們放學。四點三十分，各年級的同學都已經整整齊齊排好隊準備出門了。他一個班一個班巡視一遍，到了一年級四班的時候，楊貝貝正在大聲跟同學炫耀：“今天是我爺爺奶奶一起來接我！我爺爺可帥了！我奶奶也很酷！”
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咯噔了一下。是種奇怪的感覺，摻雜着好奇、失落、憤怒，甚至還有幾分委屈。他站在校門口的傳達室外，竭力繃出一副泰然自若。
可是一四班出門的時候，陸天明到底還是忍不住，擡頭往門外張望。只見楊貝貝歡天喜地地撲進一個人懷裏，那個人可不就是李娟？而李娟身邊站着的男人，大約就是她的前夫。不，也許人家已經又破鏡重圓了。從頭到尾，自作多情的大概只有他自己。
李娟感覺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她猜出是誰，甚至都能猜出那個人現在是怎麼想的。她站直身子，眼睛回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