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鬱金香》之八

《幸福的鬱金香》之八

              雪山的鷹

              9

轉眼間,時間的金車已跑了九個來回,阿明給菲已經送去了八次鬱金香,今年是第九次給菲送鬱金香了。不知道命運是否翻轉出新意。

每次送去鬱金香,阿明就在的心裏祈禱,希望能捎去對於菲美好的祝願。他多麼希望菲家庭溫馨和諧,幸福美滿,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兒,纏繞在菲的左右。每想到這裏,阿明就爲菲有這樣詩意的生活幸福地笑起來。好像自己身臨其境,幸福其中,好像菲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菲的人生就是他的人生。他每年一次的鬱金香表達出他對於菲刻骨銘心愛的眷戀,愛的最高禮儀,純粹得沒有半分褻瀆和玷污。

在這九年裏,阿明對菲的愛情不僅沒有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淡漠,恰是一罈老酒在他情感深處愈存愈濃,散發出醇厚綿長的清香;宛如一棵青春樹,通過九年櫛風沐雨的成長,已經在他靈魂的原野根深葉茂,風雨悽迷。

在這九年裏,阿明的事業青雲直上,陽光燦爛。由於阿明對業務的熟悉與敬業精神,晉升爲統領全局的外經貿公司副總經理,擁有自己的小車和住房。但是,他就是一棵獨立荒原的橡樹,沒有一棵木棉樹依偎在身邊,相映成趣,根與根相纏,彼此依偎互相安慰。他是情感路上的一個孤獨的客旅,荒漠中的孤狼,萬里征塵中失羣的孤雁,寒塘在哪裏,竟沒有一個驛站供他跋涉後的棲憩。

他也曾試圖戀愛,同一個女孩結婚,有了孩子和家庭,也許就會把歐陽妮菲格式化在時間和記憶中。然而,他無法欺騙自己的感情,菲的形象無法從他大腦裏刪除,愛像荒野的大樹,已長得根深蒂固,盤根錯節。

在這期間,阿明在行動中嘗試過戀愛,同幾個女孩子有過簡單的接觸和交往,進過咖啡廳,逛過南山公園,品嚐過磁器口的美食,南溫泉、縉雲山都有他們浪漫的芳蹤。照理說,在優雅抒緩的輕音樂中,在暗紅溫馨的燈光下,一邊品着咖啡,一邊欣賞着女孩性感嬌媚的身段,含情脈脈的眼睛,不時的燕語鶯聲,軟語相呼,間或相視一笑,又勝似千言萬語,心兒該有多少滋潤和感動,多少溫馨和甜蜜,漸漸的上升爲不可抑制的激情。可是他卻找不到相應話題,同她們交流總是找不到最佳的契合點。他給她的微笑顯得那樣笨拙和僵硬,情感的河流宛若一潭死水,無法掀起共鳴的漣漪。

他也曾拉着女孩的纖纖細手,在燈火闌珊的霧都大街漫步,月光下的濱江路上流連。輕風吹拂,暗香陣陣,在這河風吹拂溫馨靜謐的境界裏,拉着情人的巧手,或者摟着女孩的纖腰,就是這樣毫無目標地走着,不說話,也是一種幸福、溫暖和甜美。然而女孩感覺到,阿明的手心冰涼,而她則是一團火,要熔解他冰一樣的手指。他們沒有一致的步調,走着走着,他就走在前面好像要爲女孩遮風擋雨。

說實在的,他交往的幾位姑娘,雖然帶着一定的利己和功利,但是,個個面容嬌好,美麗溫柔,誠心誠意渴望同他結婚生子,組成溫馨的家庭,現代社會,這樣的女孩怎麼也是千里挑一。然而他對於她們就像一個永遠苦澀的青蘋果,長不醒的榆木疙瘩,大腦裏缺少一根筋的弱智兒童。他的心,他的情,除了對菲,情感的大門已經關閉。

三月的尾聲,芳草萋萋,萬花爭妍,離菲的生日又快到了,應該是他第九次向菲贈送生日鬱金香。在“九”的極致裏,也許時來運轉,藏着美好的暗示。除了鬱金香,還要送點什麼才具有紀念意義呢?由於他生性純樸忠厚,沒有歪點子,即使冥思苦想十年,也憋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收到同學的邀請信息:本週六在霧都賓館參加同學聚會,暢談人生,一醉方休。

週末這天,阿明驅車前往,同學相見,分外親熱,感慨萬千。同學們爲阿明事業有成,表示祝賀,然而對他還沒成家,至今還是光棍一條,好生惋惜。

酒過三巡後,同學說,阿明,你要找什麼樣的女孩,把條件說出來,我們一定幫你找,各方面條件包你滿意。阿明微紅着臉,笑而不答,在平靜的表情裏,透出淡淡的落寞和感傷。

在一邊喝酒一邊神吹的東拉西扯中,有人提到了歐陽妮菲。

阿明,你還不知道呀?我以爲你早就知道她的情況和處境呢。劉斌故作驚訝地說。

阿明紅着臉說,我真的不知道。況且,她的事,跟我有什麼相干,我爲什麼要知道呢。阿明故意表現出對菲的冷漠,骨子裏對她非常關心和在意,巴不得早點打聽到關於菲的近況,並且越詳細越好。

同學說,你知道嗎?菲畢業的第二年五一節結婚,可是好景不長,次年三月底就離婚了,至今還是失羣孤雁呢。事業上已經是Q大學的美女教授,光鮮亮麗,私人生活過得慘兮兮的。曾經的才女佳人,多少人因爲她失魂落魄,如今落到這步處境,讓人感慨啊。

一個同學反駁說,你真是替古人擔憂。菲不過三十出頭,事業有成後,結婚生子也不晚。

劉斌賣弄着花邊新聞,神祕兮兮的說。歐陽妮菲之所以不結婚,好像有什麼隱情,在等一個人。欲言又止。

快說啥。是個什麼人值得她等。

莫聽他的。他是故弄玄虛。

劉斌急了,我說的是真的。菲的同班同學和我是同事,他親口說的。以菲的條件,哪有找不到老公的,心儀她的人不少,都被她一一拒絕。聽說是念念不忘一個神祕的送鬱金香的人。

另一個同學憤憤不平地說,我看那個送鬱金香的人不是什麼好鳥。要麼是有婦之夫的暗戀,不敢出頭。如果是未婚男人的苦戀,這個人就是懦夫弱智,十足的蠢豬。

聽到這些,阿明麻涼麻涼的痛苦湧遍全身,心如刀絞的疼痛。一種高興痛苦而沉重的情緒交織着他。高興的是,菲早已是孑然一人,有了向她求婚的條件,這麼多年的暗戀和等待,沒有白費。他不能再等待,無論結果如何,一定要向她勇敢的表白。哀嘆的是,這十多年裏,他心愛的菲不但沒有幸福可言,反而遭到了那麼多的變故,吃了那麼多的苦,遭了那麼多的罪。

阿明覺得他就是同學罵他的那樣,是個十足的弱智、蠢豬。他爲自己的弱智和愚蠢,深深的自責,內心滴血的刺痛。他不明白爲什麼那麼固執地認爲單純的送鬱金香不去了解她只是爲她好。現在他爲自以爲純粹高尚的想法,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真後悔只在每年的生日裏送去鬱金香,而不是多渠道打聽她瞭解她。其實要了解她小菜一碟,因爲第一次送鬱金香那年,他就知道了她的住址和教書的大學。她第一次婚變後,就該主動地靠近她,走近她,給她全部的溫暖和愛。

阿明那個痛苦後悔呀,連死的心情都有。但是他強忍着心痛,不露聲色。心緒複雜地只顧喝悶酒,想到這些,醉意朦朧時,又頻頻向同學敬酒。

這一次,阿明醉得山花爛漫,醉得心裏流血滿眼是淚,彷彿要用醉酒的淚水,洗刷他自以爲是的純粹高尚,洗刷他的無知和蠢豬。

醉如爛泥的阿明,同學開着他的車,送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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