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鬱金香》之十

《幸福的鬱金香》之十

          雪山的鷹

                11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櫺,落下斑駁的亮點,照着略帶憂鬱的粉臉,一種感傷和高貴的影子,飄落陽臺,同舒緩的輕音樂恰到好處的交融。

昨天,歐陽妮菲特意向學校請了假,自從她收到生日鬱金香第三個生日,每次都要特意請假,待在家裏靜靜等待九支鬱金香的祝福。

這是她離婚後的第九個生日,也是那個神祕人的第九次送花。“九”是單數的極致,九支鬱金香加九次送花,等於九九歸一,即是圓滿或新的里程重新開始之意。“81”是數理的頂點,最大數,過了“81”就要從頭開始,例如“82”等於82—81=1,意味着躍馬揚鞭從起點出發。

因此在第九次接收鬱金香的今天,她多麼渴望能夠見到他,看到那位高貴王子的廬山真面目。她相信,一種強烈的預感,今天能夠見到那位朝思暮想的神祕的夢中人。菲今天起牀後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種微微的憂鬱的興奮;一種等待的愉悅與焦急的複雜心情交織在一起。

好多次,菲在夢裏見過這個神祕的送花王子:英俊瀟灑而又木訥憨厚,隱隱約約有點兒像大學的朋友阿明。在她情感和靈魂慘遭重創的時候,情感日益渴望有個依託的時候,多麼希望這個陌生的送花使者及時出現在她面前,陪她走過坎坷的時日,護送她踏上陽光萬里的征途。然而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流水輕風,花好月圓,她是一年又一年的失望。

她真的有些惶惑了,不知道這位送花人是用靈魂守護着她,還是一種虛情假意,在她情感的創口上撒鹽。如果真心關注她,九年了,應該早就知道她的各種變故與經歷,可是,又爲什麼總是一年又一年的無動於衷呢?除了一如既往的送花,全沒有一點浪漫和新意。爲什麼不主動接近她走到她身邊真龍現身呢?既然早就知道我的住址,早就有接近我的機會,這個人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主講唐詩宋詞的教授美女,情感豐富而內向的她,她的生活裏也渴望是唐詩宋詞:挽着她心儀的情人,在綠蔭繞沙堤的月光下漫步,楊柳依依,清風撩人;濱江路霓虹燈下緩步徐前;黃昏時分枇杷山公園的觀景平臺上,欣賞嘉陵江、長江兩岸倒影燈火的霧都夜景,又是怎樣的一番詩情,情暖融融。哪怕一個眼神,一句輕微的話語,一個細微的動作,她就能心領神會他的全部,就是一種幸福與感動,使她更有信心走過那段曲折的途程,走向詩歌與遠方。現在,她對這個陌生的送花人,在心裏有着揮之不去的愛恨交織的複雜感情,彷彿春天的花壇裏,生長着一株敗興的狗尾草,草長鶯飛的晴空,飛行着一隻紙鳶似的塑料袋。他越神祕,她越生出要見到他的渴望,越要揭開他被層層幃布遮蓋下的廬山真面目,這種信念,愛與恨交織的情感支撐着她熬過艱難的時日。因爲她知道有個人在身後那麼深情地愛着她,呵護她,她還奢求什麼呢,這夠了,就是一生的滿足和福氣。

今天,她特意把自己打扮得清新素雅,不帶小資女人的故作高雅的嬌情和俗氣。但是,她那種與生俱來的冷豔的氣質,讓人憐愛的憂鬱與感傷,仍然力透紙背,破空而來,好像是牡丹、杜鵑、玫瑰的百花叢中點綴一盆淡雅清肅婉約的水仙花。

早晨八點半,清脆的門鈴聲破空而來,在菲憂鬱的心扉盛開出鬱金香的花朵,綻放的笑意收斂了沉湎於痛苦與幸福的幻想。

準備打開門的瞬間,她又遲疑了,久久不敢啓動客廳的門閂:她好像預感到這次送花的不是那個花店小姐,而是她朝思暮想要揭開神祕面紗的神祕男人。可是當她的要面對這個男人時,卻讓她手機腳無處;同時害怕面對這個男人時帶給她的是極度的失望。

遲疑良久,作了一個深呼吸,還是鼓足勇氣輕輕的將門打開:花店小姐笑容燦爛地站在她面前,朝她深情地鞠躬:

祝你生日愉快!

然後把一束鮮豔的鬱金香送到她胸前。

小姐又拿出一封信,遞到她手上說,這是他託我轉交給你的一封信,並且囑咐我轉達你,請你務必在家裏等他,他在中午十二點鐘左右,一定會來找你!

面對這個從天而降的驚喜,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彷彿又在預料之中。菲的幾乎是顫抖的聲音說,謝謝!謝謝你!謝謝你!然後手慌腳亂拿出一百元錢武斷地塞到小姐手上。

小姐說,這個不能收,因爲我們已經收過服務費了。菲說,這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心裏很難受。看到菲真誠的態度,如果再次拒絕,那是對人家真心誠意的褻瀆。她再次向菲表示祝賀,燕子一般飛走了。

菲雙手捧着幸福的鬱金香,緊緊貼在胸前,深深嗅吸花朵的香氣,溫柔的欣賞了一會兒,把它恭恭敬敬地插在書桌上的花瓶裏。陽光流水一樣瀉進來,花朵上的露珠晶瑩得發亮,鮮豔的鬱金香更加嬌豔欲滴,散發出淡淡清香。菲閉上眼睛,靜靜的感受與領略,陶醉其中。她把信封擱在書桌上,盼望已久的幸福時刻,就像四月的陽光燦爛的蒞臨,反而使她沉着與冷靜。她不願意這樣匆匆的草率地揭開等候了九年的祕密。

她帶着一種祥和的福氣,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把鬱金香上面的祝賀卡片取下來,欣賞她早已熟悉的蒼老遒勁的隸書字。這是他每年送鮮花時必不可少的祝賀方式。

“菲:祝你生日快樂!

              —永遠愛你的阿明!”

她驚奇了。這次祝賀卡上,竟然有落款,在過去是從來沒有的。

歐陽思緒活躍,快速運轉,大腦的屏幕上,先是形成月光下樹影一般的輪廓,最後阿明的形象宛如一匹駿馬朝她由遠而近地狂奔而來,定格成桃花島、桃花湖的綠蔭道、籃球場、閱覽室裏阿明俊美的英姿。

是他!原來是他!原來真的是他!

她激動得幾乎是顫抖的聲音,喃喃自語着,幸福的淚珠滴落到馨香的賀卡上。

她記憶插上翅膀,在時間的隧道速跑。她記憶着,回憶着,漸漸沉浸、迷失在他們交往的過去,心兒溫馨,臉兒燦爛。

她摩挲手中的信封,一會兒吻它,一會兒貼到臉上,彷彿裏面裝着的是阿明全部的愛情,全部的溫馨和幸福。她久久的不願意打開,她怕幸福像一隻乖巧的黃鸝,躲到一片綠葉底下,同她捉迷藏,而又婉轉鳴唱。

她再次作一個深呼吸,穩定情緒,把信封打開,將信箋緩緩展開,一字一句的讀着,漸漸她心跳加速度,情緒激動,隨着閱讀,伴隨着阿明在信紙上跳動的一顆滾燙的心,滴滴淚珠落在潔白的信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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