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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片一片落着,寧珂斜臥在牀塌上,一片一片揪着花瓣。
這南國的雪,來得急,去的也急,就像四郎,飄雪的時候來,雪化的時候走。
今冬的雪格外大,繞是木桶不停氤氳出蒸騰的霧氣,可也抵不住寒。
終於到了最後一片花瓣,玉指輕揚,下一瞬,平靜的花海落入一具玉體。
霧氣騰騰,迷了寧珂的眼,也遮住了披着狐裘踏雪而來的翩翩公子。
1
木桶冷,紅賬暖。
南國最料峭的冬寒,怎麼擋得住北國最早的春意。
紅脣微啓,貝齒輕動,她笑的嬌媚,他卻不發一言。
但銀鈴般的嬌笑,還是合着一聲一聲的低吼,打破着沉悶。
冬日冷,春光暖,寧珂想,原來不是隻有真心才能換的和暖,假意也可。
笑容顫動,最是含情的字眼隨春而化:“四郎!”
室內的春光越來越盛,羞得院外的梅花也拿雪遮起了眼。
2
大雪紛飛,一片紅色身影踏雪而行,拖長的紅色衣襬,掃起大片積雪。
她要去找四郎,那個讓她魂牽夢繞,屬於她的四郎。
他說,他會在北國等她,要帶她看盡北國飛雪。
他還說,塞外的風冷冽,但有他在,所有的風都會被擋下,她只要做那朵被他採擷,揣在懷裏的花朵就好。
可懷裏是懷裏,心裏是心裏,揣在懷裏與放在心裏,又豈是一回事?
但踏雪而行的人,卻顧不得那麼多,想不得那麼多,一場雪的分別,她已經受不了,她不想下場雪依舊只有她一人。
冬雪冷,北風寒,但那人的笑容暖,那人的懷抱熱。
寧珂輕輕裹了裹狐裘,取代寒冷的是發自心底的暖。
3
“小姐,你的手帕掉了!”
如同一切俗氣的開場,寧珂和四郎的緣來自一塊帕子。
一撿一還,一個對眼,銀瓶乍破,此情剛入眉眼,已入心頭。
春日裏最是春盛,他帶她踏遍京郊,賞遍萬千花朵,觀盡星河明月。
他還說要帶她去看海,要取海里最美的珍珠給她,可春完、夏盡、秋走,冬還未來時,他便要走。
世人說春秋時好作夢,果不其然,繞是馬上就要分別,可那別意卻怎麼都擋不住纏綿悱惻,他和她整日臥牀以慰即將到來的相思。
分別那日,他說,他會在北國等她,要帶她看盡北國飛雪。
4
北國的飛雪,寧珂看到了,可到底不是和他,而是她獨自一人。
北國風雪確實冷冽,不似江南,總是溫溫柔柔,讓人沉迷,可這風雪一刮,那沉淪的夢便也醒了。
寧珂想過無數次相見,卻沒想過,再見時,見到的是他成親。
原來,四郎不僅有名字,更是西北王的小世子,青樓女子,西北王世子,寧珂的夢碎的很徹底。
冷冽的寒風呼嘯,風乾了最後一滴淚,低矮的城牆上,寧珂最後看了一眼佈滿腳印的冬雪。
這雪,終究還是不如江南。
5
動情易,斷情難。
習慣了軟玉在懷,聽慣了吳儂小語,塞外的一切都變得粗獷了。
在新的冬日來臨前,寧珂收到四郎的信。
他說,冬日要和她一起賞雪。
寧珂想也沒想,提筆在紙上回了個“好”!
江南冬日的雪來的早,而四郎來的更早。
一場纏綿,寧珂換得了自己的贖身。
雪化的時候,四郎走了,他說,第二年冬日還要來和她一起看雪。
她應了個“好”!
再有一年,她該是能盤下整個怡春院。
至於那年初見的四郎,寧珂嘴角揚起一個笑容:那不過是初入江湖,還未識得江湖的自己,閒來無事,聽風做的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