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野
昨日下午得空,去西西弗找幾本舊書。
環境舒適,靜氣凜凜,一時竟忘了時間。抱着書出來,天色已薄昏。
走了一小段,在奶茶店前面,似乎看見了有些熟悉的身影。我慌忙撇過頭,興許是看錯了。剛要徑直往前走,那男孩過來給我打招呼,我猝不及防地頓住。看清楚了,是他。
原來,三年沒見了。
印象裏一直穿白衣的少年,現在還是着一件白色衛衣,淺色牛仔褲,眉目澄澈如初。
一位嬌小玲瓏的女孩款着他的右臂,臉龐泛露出甜蜜的粉暈。
相視剎那,我不由得怔愣片刻。
女孩在輕聲問,“這是誰?”
我正疑慮這個問題他要怎麼回答。高中同學?朋友嗎?好像也不是。
“這是我曾經單戀過的人。”這般坦蕩,我訝異。
他看了一眼女孩笑得璀然,“我女朋友。”
我迅速掩去眼底殘餘的不自然,大方迴應,“哈嘍,你們很般配噢。”
喜歡過嗎?那時候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現在即使明白依然不願去肯定。他曾給過的一切溫和與歡喜,得到的只有我一貫的清冷和疏離。年少的我,怪僻無知,也矯情得很。
“你還在看《祕密》嗎?”他不經意地發問,牽回了我七零八碎的思緒。
“喜歡的書,所以會看好多遍。”
簡短而平淡的對話,或者說佯裝不忸怩,至少我是。
與他們道別,我愜意地走向街道的另一端。驀然回望,暮色弄髒了他白色的衣角,卻因身旁的那個人,他鍍上了一層光亮。他們身後是無盡的夕陽,與正在看冒着粉色泡泡風景的我。真好。
他還是那個白衣少年,他再也不是那個白衣少年。我還是我,我也不再是我。驚豔的初遇,短暫的相處,來不及的道別,山長水闊偶有重逢,然後再好好告別。
以前聽了京劇《鎖麟囊》的一小段:
一剎時把前情俱已昧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溼衣襟……他教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內心忽而翻江倒海,卻終是歸於沉寂。
之前我總覺得有缺憾,不知由何而生,許是我的虧欠,我的無以爲報,我的悔。不過現在,所有的情緒都已蕩然無存了。
擱置在舊光景裏的少年,偶爾在人生的窮鄉僻壤處相見,一聲珍重,各自參商。千萬別話舊,亦無舊可話。
謝謝你如此坦蕩,餘恨應收盡,我已免嬌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