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年

又一年的臘八,窗外飄舞的雪花婀娜多姿,我想起了兒時歡樂的春節時光。

“過了臘八就是年。”俗語這樣說,但是在鋼筋叢林的都市,如今早已沒有了這樣的概念。往往在各種企事業單位供職的勞動者,只有到了除夕才能開始也只有七天的短暫時光。有人說,快樂和溫情因爲綿長而久遠,時間的存續跨度不可或缺,我深以爲然。

小時候,臘八通常是喫黃米飯,這是一種我們認爲的粥,和那種加了八寶的教科書上的臘八粥相比,只能算作簡化版。可是,添加葷油或綿白糖的黃米飯的確要比八寶粥好喫的多,也是在那些貧苦的日子裏不可多得的佳餚。我記得媽媽做的黃米飯套餐裏還有炸好了的熟大醬,僅僅是隻加了油的醬,它無比的香味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暖心暖胃。

“臘七臘八,凍掉下巴。”老家冷峻的冬天,是我們學生悠長的寒假,也是在父母呵護下最幸福的日子。學習對於少年的我從來不是什麼負擔,往往是按照爸爸制定的作息時間表早早就把作業做完,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到大草甸子上、壕溝上的冰面玩個痛快。等到夜晚,萬籟俱寂,一家人在燒得暖暖和和的炕上懨懨欲睡也罷、嘮嗑談天也罷,小孩子還是總惦記着鎖進櫃子裏和倉房的年貨,板着指頭數日子,什麼時候過大年。

從臘八到除夕的這些天,屯子裏陸續的開始殺年豬。各家各戶輪流坐莊,熱氣騰騰的燴酸菜、煮血腸,還有咬上一口就滿嘴冒油的用燈籠掛、褳剔等做成的“油知了”,屯鄰之間禮尚往來的和諧氣氛,是鄉村的一道靚麗風景。那個時候沒有肉市等用於交易的市場,豬肉放在倉房的缸裏凍實,是出正月之前的喫食。和粗茶淡飯的苦夏相比,那真是饕餮的盛宴啊。

年味越來越濃了,臘月二十三,小年。村野裏很少有遠行的身影,出外闖蕩的遊子也基本上都回家團聚了。“二十四,寫大字;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烀豬肉;二十七,殺公雞;二十八,白麪發,二十九,打白酒;三十晚上嘮嗑嘮一宿……”直到除夕的這一週都是在祥和美好的氣氛中度過。

媽媽操勞了一個年的喫喝,我們只是默默而安然的享受舌尖上的美味。爸爸是鄉里遠近聞名的教書先生、知識分子,一到二十七、二十八,就有鄰居拿來各種各樣的紙來討字。紅色的是春聯、彩色的是標語、黃色的是保家仙,爸爸總是樂此不疲,有求必應,筆走龍蛇。經他的筆一塗抹,整個村子就都是五顏六色,春節的色彩就油然而生了。伴隨着裊裊炊煙,鄉村的景色是那麼的美麗動人。

過年了!從除夕早上的清脆小鞭開始,年終於來了。早上是喫餃子,中午的飯是團圓飯、積攢了半年的大米做成的飯,排骨和魚永遠是那麼香甜,晚上一開始是哥哥和伯父去,後來是我和堂哥去“接神”,接老祖回家過年。喫過餃子之後,瓜子、歡過的凍秋梨等喫食的陪伴下,大家圍在一起,盯着14英寸的黑白電視,盼着春節聯歡晚會。我的記憶裏,往往年三十的晚上電力不足,停電的時候多些,大家都想着知名笑星小品上演的時候能夠來電。而往往那個時候就會傳來:“某某屯子發紙了,某某屯子發紙了!”,這是對放鞭炮的催促。我忙不迭的拿出簡陋的、四圍寫着“五穀豐登”的自制燈籠去伯父家給老祖磕頭拜年,那時候,老叔一家也經常回來,一大家子人,真是熱鬧!提着燈籠走過鄉村的街道的樣子,想想好像就在昨天。那時,夜空中煙花璀璨、田野裏鞭炮聲聲,一年中最隆重的日子帶着厚重的儀式感款款而來。

我的印象裏,大年初一往往是晴朗而明亮的。明媚的陽光和地上皚皚的白雪相映成趣。元宵節之前,家裏是不斷的親戚訪客,大家都捨不得那濃厚的年味,想留住過年的恬靜歡聚歲月,也在悄然的爲下一個年景做着打算與規劃。

一年又一年。過年的氛圍、一起過年的人都發生了莫大的變化,可是年所匯聚的親密和牽掛一往情深。今年因爲疫情,可能大多數親人都無法在一起團聚,可是年卻如約而至。從臘八出發,年開始了它深情而關切的步伐,我們雖然無法歡聚一堂,但是家族之間心心相印的情感就像這臘八粥一樣,溫馨、甜美、親密、綿長。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