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島晚近的詩作《黑色地圖》有這樣的句子:
寒鴉終於拼湊成
夜:黑色地圖
我回來了——歸途
總是比迷途長
長於一生
父親生命之火如豆
我是他的回聲
有論者指出:“《黑色地圖》的出現是北島寫作中一個變數,是一首難以歸類的詩。在這首詩裏,一個‘全新’(對於現代漢語詩歌而言)的主體出現了:‘我是他的回聲。’這個主體有別於在現代和後現代的語境滋長出來的主體的破碎(那些沉浸在個人的潛意識中的主體、那些被個體細微的感覺鎖住的主體),但也有別於曾經在北島的詩歌中出現的完整的、無所依傍的自由的主體。作爲一個悠遠存在的回聲的主體,始終處在與其根源的無法割斷的關聯中……這一主體位置的出現,很自然地引入了一種當代漢詩中罕見的倫理品質,而這一品質讓我依稀看到了杜甫的某個側影。”
但我認爲,無論父親、故國文明還是母語的存在,在這裏仍是以“回聲”的方式存在的。回聲之神埃科(Echo)畢竟只能反射他者的聲音,而沒有自己作爲主體的發聲。只借助於回聲而存在的詩人,主體性註定要成疑問的,《黑色地圖》反映出的依然是鏡像的詩學。生命之根的他者化,或者說與母體和根源的脫離,使這一主體依舊處於“在路上”的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