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聞此言,方想起上日的話來。今日原是自己說錯了,又是着急,又是羞愧,便顫顫兢兢的(何時有過)說:
“我要安心咒你,我也天誅地滅。何苦來!我知道,昨日張道士說親,你怕阻了你的好姻緣,你心裏生氣,來拿我煞性子。” 這話也不像是黛玉說的,兩人相互埋怨。
書裏面接下來是兩段很繞的心理描寫。大體是說寶玉的心內想的是:
“別人不知我的心,還有可恕,難道你就不想我的心裏眼裏只有你!你不能爲我煩惱,反來以這話奚落堵我。可見我心裏一時一刻白有你,你竟心裏沒我。”心裏這意思,只是口裏說不出來。
黛玉心裏想:
“你心裏自然有我,雖有‘金玉相對’之說,你豈是重這邪說不重我的?我便時常提這‘金玉’,你只管瞭然自若無聞的,方見得是待我重,而毫無此心了。如何我只一提‘金玉’的事,你就着急,可知你心裏時時有‘金玉’,見我一提,你又怕我多心,故意着急,安心哄我。” 有時候兩個人原本是一個心,因爲生了枝葉,反弄成兩個心。但是我想說,一心,永遠是一心,不會因爲增加了枝葉就會互生嫌隙,變成了兩顆心。
寶玉心中又想:
。“我不管怎麼樣都好,只要你隨意,我便立刻因你死了也情願。你知也罷,不知也罷,只由我的心,可見你方和我近,不和我遠。”
黛玉心裏也想:
“你只管你,你好我自好,你何必爲我需 自失。殊不知你失我自失。可見是你不叫我近你,有意叫我遠你了。”
爲什麼不說出來,這些話不僅說出來沒什麼不妥,反而還能更加交心,爲什麼?這一通矛盾着實奇怪。更奇怪的在後面。 想了這麼多,因爲寶玉聽見黛玉說“好姻緣”三個字,越發逆了己意,心裏幹噎,口裏說不出話來,便:
賭氣向頸上抓下通靈寶玉,咬牙恨命往地下一摔,道:“什麼撈什骨子,我砸了你完事!”偏生那玉堅硬非常,摔了一下,竟文風沒動。
又拿通靈寶玉出氣。上次爲什麼摔玉?因爲黛玉說自己沒有玉,自己失望;這爲什麼摔玉?我覺得是因爲黛玉不理解自己的心。
結果寶玉見沒摔碎,便回身找東西來砸(過分了)。黛玉見他如此,早已哭起來,說:
“何苦來,你摔砸那啞吧物件。有砸他的,不如來砸我。”
通靈寶玉可不啞巴,他什麼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