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做自己人生辯護者


友人交快遞後纔給我信息:老哥,郵去兩箱酒,天冷時,自己喝點!寒來暑往,人世間最暖心的,無非不經意間收到寒梅著花未的問候、無非西出陽關的無由隱憂。莫名的感動湧上我心頭,如陳釀甘醇灑落在春草般生長的味蕾上,舌澀黃鸝語未成。

剎那間,彷彿回到雪花紛紛飄落的北國,燭火搖曳、酒空意猶,我們久久地對着無盡的黑夜沉默着,沉默着萬丈雄心後短暫的疲憊、沉默着虛空中蒼茫的未知。我們可以通過理解語言來理解世界,但聲音可以入耳,卻不曾穿透心靈,那時那刻,我們只能以沉默體會某種觸手可及的卻不可名狀的命運際遇的感動。

山高水長,滄海桑田,柯朽夢斷。我已經與酒漸行漸遠,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的場景,已淡化爲皮影戲中生旦淨末醜的身影。我已黯然謝幕,只是觀衆,默默地排隊在大媽的菜市場裏,以另一種生活方式烹調着人生的酸甜苦辣,料理着一日三餐的平凡,間或,斫字爲柴,燃煮一杯沉思默想的紅茶,想象着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乘風破浪……

面對生命不可能不存在肉體上或精神上痛苦的宿命,叔本華勸我們應當認清意志的內在矛盾及其本質上的虛無性,自覺地否定生命意志,走入印度教梵天或佛教涅槃那樣的解脫境界。但那不就是生命在時間中的停滯及名存實亡的死亡嗎?我生命哲學中最反對的就是如此人生態度,人不應當做自己的人生辯護者嗎?生命閱歷血液中沉澱着的酒精,似乎依然溫暖着在身體裏發酵着,唆使着我閱讀着、思考着尼采的酒神精神:

希臘人之所以需要以奧林匹斯衆神形象爲主要內容的史詩和雕塑藝術,是爲了給痛苦的人生罩上一層美麗神聖的光輝,從而能夠活下去;之所以需要激發情緒陶醉的音樂和悲劇藝術,是爲了產生超脫短暫人生,融入宇宙大我的感覺,從而得到一種形而上學的安慰。在這兩種情形下,人生的痛苦和可悲性質都被默認是前提,而藝術則被看作解救之道。

尼采說,我們熱愛生命,並非因爲我們習慣於生命,而是因爲我們習慣於愛。愛,讓我們粉墨登場杯酒走江湖,固然是人生建功立業的一場豪飲;愛,也許會要我們悄然離場煮茶入市井,何嘗不是大道至簡的蟄伏呢?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人生,需要頌揚尼采的酒神哲學,做自己的人生辯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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