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麥米兜兜
1
說到野草,你可能會想到那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吧。
小草總是那麼頑強。別看它們是那樣的不起眼,但卻有着跟農作物爭榮奪寵的雄心壯志。
農人們護着農作物,因爲農作物能夠填飽肚子。
農人們喜歡農作物,因爲農作物能夠售賣換錢。
可是草兒呢,他們既不能填飽肚子,也不能售賣換錢,自然沒有農人喜歡它們。人們不僅不會護着它們,甚至看到它們就想連根拔掉。
失去了農人保護的小草,也彷彿並不在意別人的冷眼。
它們依舊我行我素,頑強地生長着。
哪怕是被人剷斷了莖葉,只要吞足了幾頓露水或者喝飽了一場雨,一不留神,它們就憑藉着遺留在土裏的半截草根起死回生,沒個幾天又竄得老高了。
小草綠意蔥蘢,裝點了自然,護住了泥沙,可以說得上是有價值的了吧。
可是,他們哪裏知道自己的這點優勢,在農人眼裏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禍害了。
長對了地方的小草固然是好,可是如果長到了菜園裏、農田裏、莊稼地裏,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它們長得快,吸收的肥料也多。
它們長得高,身邊的農作物就全都給比下去了。
莊稼人那麼害怕它們,生氣它們,恨不得連根也除掉。
2
過去,母親常打發我去地頭、田間除草。
我起先結識的是回頭青。它們長得跟韭菜差不多,草葉卻乾癟瘦削,不如韭菜肥厚。它們一般長在乾燥的土裏,一點點地拓寬自己的範圍,從一兩株到一小片再到一大片。
它們的根系非常發達,牢牢地把持着地下乾硬的泥土,只留一段泛着點點鐵鏽紅的白莖和翠綠的葉子在地面上。如果只是抓住它們的莖葉,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勁就扯斷了。平着泥土的斷面處只剩下點點綠色的草芯靜躺着,給人一種將死的假象。
可它們的根卻還在泥土裏邊巋然不動。它們護着那一點草芯,給它們輸送營養,讓它們重新長出新葉,不出幾天土地又活過來了。
關於回頭青這名字的來歷,母親還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她說某一天有一個神仙下到凡間來,走到半路口渴了,想跟一位除草的農婦討水喝。
神仙連說了幾遍,可是農婦根本沒有搭理他。
神仙很生氣,於是施了魔法,讓農婦身後除掉的草又重新長了起來。
農婦一回頭,發現剛剷掉的草又青了。她簡直後悔死了,想求神仙,這時候神仙已經不見了。
我想那個農婦也真挺過分的。幫人可比除草要緊得多了。耽誤一點功夫給神仙水喝又能損失什麼呢。
3
說起草的故事,還容易讓人想起另外一種革命草。
它的葉子小而肥厚,在土壤溼潤的地方尤其容易存活。
它們的根系算不得發達,很容易就能連帶着溼潤的泥土一起拔起來。可是,這種草強就強在莖幹可以發育得相當長,而且每隔一段就能重新長出新的根系來。
它們生長速度相當快,往往三四天就能長成一塊磨盤那樣大。如不加以控制,任由它瘋長的話,就像是不小心打翻了綠色的染料,傾卸到了地裏,不久就給大地附上了一大片的綠地膜。農作物沒有革命草那樣的勢頭幹勁。一旦入了它們的包圍圈,缺肥少陽,慢慢地就枯死了。
每次見到它們,母親總是囑咐我們要把扯下來的草運到遠處的乾地上,等中午毒辣的太陽把它們連根帶莖葉一起曬乾。否則,即便是留下那麼一小段莖在地裏,不出十天半月,它們又活過來了。
關於革命草這一名字的來歷,母親也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
她說當初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徵沒東西喫,不得不翻草皮。這種草長得多又旺,也讓紅軍免除了不少飢餓。紅軍餓着肚子鬧革命。所以,人們乾脆就叫它革命草了。
原來革命草也是救命草呢。
我很喜歡與母親一起幹活,也很喜歡她給我們講這類千奇百怪的故事。
母親的故事裏,一草一木都是那麼生動鮮活。
這大概就是我們童年裏,雖然勞累,但依然快樂無比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