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的形態《大江大河》觀感(8)

  《大江大河》確有歷史的尺度感。時間刻度明顯,簡陋的門把手、成排的日光燈管、土裏土氣的人民服、大尋的花襯衫喇叭褲、鄉村中的土坯房、以及被階級鬥爭觀念污染的語言和恐懼心裏…

        難得的真實,而比這些外表更隱蔽的一些“無形座標”也刻畫的不錯。我們今天就來說說“權力的形態”。

  權力在不同社會生態和不同歷史時期有着不同的形態。有軟有硬、有陰有陽…

老猢猻頭頂革命左派,處在文革環境,他可以狐假虎威,有恃無恐地欺壓任何人。內心醜陋無比,他的權力來自扭曲的政治生態。

        劇幕拉開時,他已失勢,興風作浪的左派頭頭四人幫已經垮臺。即便如此,老猢猻依舊是狗改不了喫屎,無故給宋運輝兄妹使壞,革委會主任其實也是一路貨色,他們斷送了宋運輝姐姐的大學夢。文革之左對社會權力結構的扭曲是空前絕後的。

  在左的歪理下,毫無正當性可言,可以憑藉所謂的出身,就欺壓宋運輝這樣的家庭。時至今日,我們每個人還有用於政審的個人檔案。甚至沒有人意識到這在全世界人民面前是一種恥辱。“左”就是一種權力形態,它讓很多無辜的人失去尊嚴,甚至失去生命。蘇聯、朝鮮…整個社會主義陣營,在階級鬥爭這面大旗下,“左”的權力形態曾經無往而不勝。

  我們接着看看小雷家村的另一種權力。復原軍人雷東寶,可以在村裏說一不二,憑什麼?從硬權力來看,包括職位,和拳頭。從軟權力來看,包括了正氣和搞活經濟的能力,也就是一種影響力,一種村民的“信念”。

        其實,沒有多少文化的農村人,那時還處在相當原始求存狀態。表面對老支書貪腐自殺表示了強烈的不平,可一旦處於利益面前,讓他們用“豆子投票”,在負債子償和人死債清之間選擇時,幾乎都忘記了老支書對他們的好,投了父債子償。現實就是那麼冷酷,氣得雷東寶踢翻了“豆子選票”籃子。人心在利益面前,很難考試及格。

        在這樣的農村環境中,光靠單一權力是難以奏效的。雷東寶軟硬權力集於一身,又團結了一個村委會。儘管幹部們各有各的算盤,但正是有“需求”,纔會讓權力變得有效。一個無慾之人,幾乎無法被管理,只能用強力強迫之。村委會放大了雷東寶的權力輻射範圍,成爲那個年代集體企業的一種典型權力結構。

  只有硬權力,而軟實(權)力不足的代表就是二期裏的馬廠長,相比主管副廠長宋運輝,他的專業知識幾乎不值一提。而他的管理能力又受到其胸懷的侷限,架空並非宋運輝有意爲之,而是軟硬權力失衡所致。

        職場政治中,架空軟實力,就是奪權的序幕。也可以說是進級奮鬥的副產品。某種意義上,宋運輝就是以此不爭之爭不斷進步的。

  “三叔”利用的是另一種權力,工具權力,首先他得讓自己靠近硬權力,其次得讓自己對掌權之人的核心訴求有“工具之便”。

      老書記年近七十,已是強弩之末,所以對來自對權力的競爭特別敏感。內銷品在國內逐漸失去競爭力,他不得不啓用“三叔”那樣的人,懂得行賄,懂得變通。而一旦出事,書記則果斷除之,以保自己全身而退。

閔廠長,技術出身,又是老書記的徒弟。在部裏有人脈,在身邊有“爪牙”。他對權力的追求和運用,在職場中相當普遍,識時務,懂變通,察言觀色,把人事佈局放在首位。政治概括地說就是“敵友”遊戲,最高效的方法也許就是靠“自己人”幫着你打造。閔廠長整掉“三叔”,奪回內銷權後,才發現老書記不過是“甩鍋”之金蟬脫殼。

        他甚至懂得委曲求全,向宋運輝彎腰,請他領頭搞技改。變對手的干將爲己用 ,不能不說,閔廠長是政治高手。

  最沒有權力的當屬小楊巡了。個體戶,這個從名字上就得不到尊重的農村青年,他有什麼權力?

看似什麼都沒有,但他不也打下了一片天地?廣義上,權力也包括影響力,楊巡的影響力是什麼?是不服輸的精神和真誠,雷東寶決絕他掛靠的那天,楊巡的一通話感人至深。尊嚴,對!底層人一旦有了尊嚴意識,就會變得強大。

      他沒有機會上學,農村戶口,要養活母親和弟妹,他有勇氣背井離鄉到遙遠的東北去闖蕩。

  他漂亮的女朋友被人搶走了,甚至他自己被那人按在地下,受盡屈辱。就是這樣,他也要把那人的錢扔回去。尊嚴,不屈服於任何強權的尊嚴難道不是一種力量嗎?

      如果你什麼權力都沒有,就要像楊巡那樣,用自尊的力量獲得你友誼的尊重和金錢的尊重。所謂“力”就是“一種改變”。你能施加多大的改變,你就有多大的力。權力也不過是能形成改變一種力而已。

  宋運輝除了極端的“技術控”,他在不失底線的條件下知恩圖報,這種“品牌”讓他不僅成爲各方領導的稀缺資源,也使得他們最願意在他身上“下注”。

        是的,就是最不怎麼樣的人,也忌諱和機會主義者合作。宋運輝正直到人人可以對他有預期,他又有稀缺的技術能力和商業眼光,這種引力就是軟實力。

      軟實力超羣,硬權力便會隨之而來。您同意我的觀點嗎?

  位高權重者很難遇到小鬼的糾纏,但宋運輝在走上高位前,卻不可避免地要被小鬼甚至潑皮騷擾。同室的大尋表面上放蕩不羈,帶着墨鏡,穿着花格衫喇叭褲。但內心充滿正義感,是典型的梁山好漢。

宋運輝與他交好,正是“相互成全”的範例。你要得到幫助,得到機會,得到資源,那你首先得讓人相信你“值得投資”。

      宋運輝志強首先是眼光,總能抓住自己能力可達,又最硬核的領域。技術,關鍵技術;商業價值,最具回報的關鍵商業價值。儘可能成就別人,也就成就了自己。讓領導(甚至大尋這樣的普通人)覺得自己是最具投資價值的人。

        有這種軟實力,才能厚積薄發。才能在對立的各方中都成爲有價值的人。你更欣賞哪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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