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杉版資治通鑑【1082】團結是一個人的事。2021-01-21

16、

薛索兒攻申闡,久攻不下;派申令孫(申闡的哥哥)入睢陵遊說申闡,申闡出降,薛索兒將申令孫及申闡一併殺死。

華杉曰:

古人說:“禍莫大於殺已降。”又說:“殺降不詳。”更何況薛索兒將說降的人一起殺死,爲申令孫之子殺薛索兒埋下伏筆。

17、

山陽王劉休祐在歷陽,輔國將軍劉勔進軍小峴。殷琰所任命的南汝陰太守裴季之獻出合肥,歸降朝廷。

18、

鄧琬性情卑鄙愚昧,貪婪吝嗇,既執大權,父子賣官鬻爵,又派婢女奴僕在街市道販賣貨物漁利;酣歌賭博,日夜不休;驕傲自大,賓客到門,等十天都得不到接見;內事全部委任給褚靈嗣等三人,羣小橫行霸道,競相作威作福。於是士民仇怨,內外離心。

鄧琬派孫衝之率龍驤將軍薛常寶、陳紹宗、焦度等將兵一萬爲前鋒,進據赭圻。孫衝之於半道上寫信給晉安王劉子勳說:“舟楫已辦,器械亦整,三軍踊躍,人爭效命;我欲順流掛帆,直取白下。願速遣陶亮衆軍兼行接應,分據新亭、南州,則可一麾而定。”劉子勳加授孫衝之爲左衛將軍;以陶亮爲右衛將軍,統率郢州、荊州、湘州、梁州、雍州五州兵合二萬人,一時俱下。陶亮本無干略,聽聞朝廷由建安王劉休仁親自率軍逆江而上,殷孝祖隨後又到,陶亮不敢前進,屯軍鵲洲。

殷孝祖自以爲天下之大,他最忠心(因爲他拋棄妻子投奔朝廷,以至所有兒子被殺),凌辱諸將,官軍中有父子兄弟在叛軍陣營的,殷孝祖想要全部逮捕審判。於是人情乖離,誰都不願爲他爲用。寧朔將軍沈攸之,對內撫慰將士,對外和諧羣帥,衆人都仰賴他。殷孝祖每次出戰,常以旗鼓儀仗自隨,軍中人相互說:“殷統軍可以說是死將了!如今與賊交鋒,而以羽儀標顯自己,如果有神箭手十人一起射擊,他想要不死,做得到嗎?”三月三日,衆軍水陸並進,進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援,殷孝祖於戰陣中爲流箭所中,死。軍主範潛率五百人投降陶亮。人情震駭,都認爲應該由沈攸之替代殷孝祖爲統帥。

當時建安王劉休仁屯駐在虎檻,派寧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襄陽人劉靈遺各率三千人奔赴赭圻。沈攸之認爲,殷孝祖既死,陶亮等有乘勝之心,明天如果官軍不進攻,則是向敵人示弱。江方興的官位和自己相等,必定不願居於自己之下;軍政不一,就會失敗。於是率諸軍主去找江方興,說:“如今四方並反,國家所保,不到百里之地。唯有殷孝祖爲朝廷所委賴,而剛剛交鋒,就擡着屍體回來,文武喪氣,朝野危心。事情成不成,唯在明日一戰;戰若不捷,則大事去矣。朝野人士,有的說應該我來做統率,但我知道自己懦弱淺薄,幹略不如您。所以,我推舉您爲統率,但當相與戮力殺敵。”江方興甚悅,許諾。

沈攸之出來,諸軍主都埋怨他,沈攸之說:“我只求保全國家,一家活命,豈會計較此時地位的升降!況且我能居於他之下,他必定不能居於我之下。共濟艱難,怎麼能自己先鬥起來!”

孫衝之對陶亮說:“殷孝祖是一員梟將,一戰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須再戰,便當直取京都。”陶亮不從。

三月四日,江方興率諸軍進戰,建安王劉休仁又派軍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騎校尉垣恭祖、龍驤將軍濟地頓生、京兆人段佛榮等三萬人前往會戰,從凌晨殺到中午,大破叛軍,追奔至姥山而還。

杜幼文,是杜驥之子。

孫衝之於湖口、白口築二城,軍主、竟陵人張興世進攻,攻克。

三月五日,皇帝劉彧下詔,任命沈攸之爲輔國將軍、假節,代殷孝祖督前鋒諸軍事。

陶亮聽聞湖口、白口二城失守,大懼,急召孫衝之回鵲尾,留薛常寶等守赭圻;之前在姥山及諸岡所立營寨,全部散還,共保濃湖。

當時軍旅大起,國用不足,平民捐獻錢穀的,賜給遠方邊遠郡縣太守或縣令,以及五品至三品散官。

軍中食少,建安王劉休仁撫循將士,平均分配,吊死問傷,與人同悲同戚;所以十萬之衆,無有離心。

鄧琬派他的豫州刺史劉胡率衆三萬、鐵騎二千,東屯鵲尾,加上舊兵一共十餘萬。劉胡是一員老將,勇健多權略,屢有戰功,將士們都畏懼他。司徒中兵參軍、冠軍人蔡那,子弟在襄陽,劉胡每次出戰,都把他們懸掛在城外;蔡那照樣勇猛進戰,不顧人質。

吳喜既平定三吳,率所領五千人,並運送軍用物資,抵達赭圻。

19、

薛索兒率步騎兵一萬餘人從睢陵渡過淮河,進逼青州、冀州二州刺史張永大營。

三月九日,皇帝劉彧下詔,任命南徐州刺史、桂陽王劉休範爲統北討諸軍事,進據廣陵;又下詔,命蕭道成將兵救援張永。

20、

三月十一日,尋陽王劉子房押解至建康,皇上劉彧寬恕他,貶爵爲松滋侯。

21、

三月十三日,北魏任命隴西王源賀爲太尉。

22、

皇帝劉彧派寧朔將軍劉懷珍率龍驤將軍王敬則等步騎兵五千人,協助劉勔討伐壽陽,斬廬江太守劉道蔚。劉懷珍,是劉善明的侄子。

23、

中書舍人戴明寶啓稟皇上,舉薦軍主、竟陵人黃回招募軍隊,擊斬尋陽叛軍所任命的馬頭太守王廣元。

24、

前奉朝請、壽陽人鄭黑,起兵於淮上以響應朝廷,東扞殷琰,西拒常珍奇。三月十八日,朝廷任命鄭黑爲司州刺史。

25、

殷琰的部將劉順、柳倫、皇甫道烈、龐天生等步騎兵八千人東據宛唐;劉勔率衆軍並進,離劉順數裏立營。當時殷琰所遣諸軍,都受劉順節度,但是皇甫道烈是當地土豪,柳倫又是上面派來的,劉順出身低微,所以這兩軍不受節制。劉勔剛到,塹壘未立;劉順想要出擊,皇甫道烈,柳倫不同意,劉順不能獨進,於是停止。劉勔營壘既立,不可再攻,於是兩軍對峙。

華杉曰:

沈攸之在推舉江方興爲統帥時說:“我本濟國活家,豈計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這就是無我、忘勢。無我是心裏沒有“我”,忘勢是忘記自己的勢力,不與對方較短長。沈攸之沒有覺得我怎麼樣,他怎麼樣,只想着國與家,只有打勝仗才能保家衛國,而打勝仗必須統一指揮,統一指揮,則他和江方興必須有一個人要能讓,他知道江方興不會讓他,所以他即刻讓位於江方興。

相反,皇甫道烈、柳倫等人就沒有這樣的品德了。所以他們要失敗。

團結不是大家的事,而是一個人的事。兩個人是沒法團結的,只有一個人去團結另一個人。沈攸之就團結了江方興,而劉順、皇甫道烈、柳倫等人就沒法團結。

人們常常因爲地位或錢財的分配而攀比爭執,翻臉成仇,真是鼠目寸光!因爲他們攀比、爭執、翻臉的,都是跟自己一個陣營的,最近的,最親的,最重要的人。外面那麼多人都比你地位高,都比你錢多,你無所謂,自家同僚、朋友、兄弟比你錢多,比你地位高,你怎麼就受不了呢?這就是人性的弱點,井底之蛙,他總要給自己畫一個井,然後在窩裏鬥。

能跳出這個井,這個窩,就是海闊天空。心胸大了,就沒那麼多小算盤,別人佔了我便宜,讓他佔去好了,總比我佔了別人便宜強,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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