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麥米兜兜
1
我們家屋前有三株桃樹。
那三株桃樹是伯父種下的。後來，伯父到廣州去了，那三棵桃樹也就歸我們照管了。
桃樹前幾年長勢並不好。後來，不知怎麼竟奇蹟般地掛起了果。
母親大概是看到了希望，隔三差五地給它們培培土、施施肥。桃樹也像是感受到了母親對它的期許，沒幾年便發瘋式地長得老高了。
到了桃子成熟的季節，果子掛滿枝頭，叫人看了直流口水。
每每有鄰居們路過，母親總要把她們請進家裏來品嚐。
鄰居們覺得不好意思，她們覺得這樣的好果子是可以換錢的。
她們如果喫掉了，就等於是欠下了我們家一個人情。
鄉下人就是這樣，寧願自己喫點虧，也不願意欠別人的人情。
如果還不上，她們會覺得寢食難安。
母親沒有辦法，只好騙她們說果子沒幾天就軟爛了，你們不喫，鳥兒也會喫掉的。
鄰居們見我母親這樣說，頓時顧慮全消。
那陣子，晚上收工以後，我們家常有人去閒聊、喫桃。
母親舍了不少桃子，可也收穫了不少友誼。
2
再說回我們家的那眼魚塘吧。
到了年底乾塘的時候，很多鄰居們便張羅着過來買魚的來了。
有一年父親撈上來一條十五斤重的青魚。
這條魚太大了，並且價錢也不低，父親尋思着一時半會也找不到買主，於是乾脆把它養在了自己家裏。
這條魚被當時一個鄰居買走了。爲了買這條魚，他本來計劃給自己家預備五條過年草魚的，臨了錢不夠換成了兩條。
他看到這條魚很高興，說這麼大的魚送禮是再好不過了。
年前他孩子得了一場病，幸虧一位好心的親戚借錢給他送孩子去看病。他想送條魚過去以表謝意。
那天，我們看着他把魚拎走的。
等到年後，我們跟隨着父親上城裏走親戚，又在親戚家看到了那條魚。
它的嘴巴處因爲掙脫魚鉤而留下的豁口和魚腮蓋上那幾條劃痕還是讓我們一眼就認出了它。
它被掛在親戚家的院子裏。冬天的北風把它吹成了魚乾。
親戚說這條魚是他的學生送來的，送來的時候足足有十五斤呢。
就這樣，這條魚不知道輾轉了幾道手，又重新與我們見面了。
這條魚一次次被轉賣，卻也一次又一次連接起了人與人之間那樸素的情誼。
3
每到年節，母親總是讓我和哥哥給家裏的長輩親戚輪番送禮。
爲免我們跑得太辛苦，母親總是提前給我們規劃好送禮的路線，住得近的人家就一路順帶過去。
她一邊盤點好要送出的東西，一邊囑咐我和哥哥不要弄錯。
送出的禮品當中有母親拿錢上外面買的，也有一些別的親戚送過來的。
爲了不把它們弄混淆，我和哥哥總是習慣在禮品包裝上做一些不起眼的記號。
可沒過幾天，總會有一些做過標記的禮品原封不動的給送了回來。
等我和哥哥發現了這個祕密，也就不願意出去送禮了。
母親再讓我們去。我們就說，懶得跑，讓它們待着吧，反正還是要回來的。
那時候的我們，只看到了禮品是禮品，卻不知道禮品也是情誼，而且這樣的情誼是可以延續很多很多年的。
就這樣，這些禮品就在一次次從這家到那家的輾轉反覆中，傳播着親情、遞送着溫暖。
後來，父母親去了廣州。
等他們決定去老家定居建房的那段時間，我和哥哥還擔心他們生活上多有不便。
可後來，母親卻告訴我們，家裏每天都有人來送東西，新鮮的米麪油菜從來就沒有斷過。
我忽然想到母親的那些桃，那條魚，年節的禮包。
這裏面會不會也有它們的緣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