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眼底的浩瀚星辰

《你是我眼底的浩瀚星辰》

                                              文/胡馬


      2019年跨年夜裏我睡得很遲,我和一羣朋友躲在宿舍喝酒直至凌晨三點,本以爲我會睡得很沉,然後在中午時滿懷期待的醒來。喝過酒之後的我幾乎從來都不會做夢,可那夜我一反常態,我夢見了蔚藍色的大海,夢見了開滿野花的草原,夢見了一所很有格調的茶館。

      後來還夢見了學校,在學校的走廊裏我看見了一雙久久未曾遇見過的眼睛,當夢境從那對含着一汪秋水的眼睛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時,我才發現那雙眼睛不來自於別人,而正是那個在我心底塵封已久的姑娘。

      我沉浸在夢中遲遲不願醒來,一直到後來在夢裏怎麼也找不到她了,我才猛地被驚醒。我帶着酒氣從牀上坐起來並且開始拼命的回憶,我甚至能清晰的記得她垂肩的長髮和青藍色的外衣。

      那時我正急匆匆的下樓,在轉過一個樓道後看見她懷中抱着許許多多的書,並朝教室的方向走去。我追上去,並且很親切的向她打招呼。我們就像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相互寒暄着。陪她放下書後,我建議她和我一起去學校外面走走。她跟在我身後,我們一路走着,穿過學校內放置着巨大沉思者雕像的花園後,停到了一處薄霧沉沉的山腳下。

      她告訴我說:“這些年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直到今天才回來。”

“那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也沒變。”

“你也是,還是那麼美麗動人。”

    說話間我們身旁閃過一隻白鹿,它昂着頭走進了密林深處,頭上的犄角高高的挺立着,她用手指着那頭白鹿說:“這白鹿的鹿角有毒,只需要一點點就能讓人痛不欲生。”

      那時我彷彿真的就從那對高高挺立的鹿角上取下了一截後泡進酒杯裏一飲而盡。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我說着

      我們回到學校之後,我卻又怎麼也找不到她了。依稀記得她走進了一扇很高很大的門,我費了很大勁都推不開。一直到我在慌亂中被驚醒,外面天都還黑着,我拿起手機一看,原來自己只睡了兩個小時而已。我睡意全無,點了一支菸坐在牀上開始回憶,於是我和她的距離再一次被空間和時間開始無限拉遠,寫到這兒時我的心又猛地抽搐了一下,原來早在七年以前我就已經被命運狠狠地捉弄了一次。

      有時候一座城市真的很大,分開的人就再也沒有機會相遇。這些年她的身影一直在我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也許是我太早的遇見了那個過於驚豔的人,這些年我愛一個不是她,愛一個不像她。

      一直到今天,我都無法準確的撲捉到有關於她的蛛絲馬跡,甚至思念時都不知道該面朝何方遙望。這些年幾乎所有的旅行都因她而跋涉,所有的詩歌都爲她而提筆,而這些從我傷口上綻放出的花朵無疑都只是加劇了我的對她的憧憬而已。

      其實我一直想問問她是否還能記起2014年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在如今這個快節奏的年代裏,想必這些早已被她拋之腦後了。這不能怪誰,是我太癡,太迂,總是沉睡在少時的悸動裏久久不能醒來。

      有些事情不能說謊,時至今日,我實在難以確定我當時是怎麼樣喜歡上的她,也無法確定是哪些事情讓我對她生出情愫。那時候我會和她天南海北的瞎侃,讓她幫我抄作業、問她借筆、借橡皮之類的好多好多瑣事。但如果我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那我寧願和她僅僅成爲很普通的朋友,可如果這樣,想必後來那些發生在我身上有關於堅強、拼命、孤獨、忍耐的故事都會被改寫。

      2013年,我毫不意外的中考落榜,又碰上家中一連發生了許多大事。讓我本來就寒酸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那時候父母還供職於牧區某千瘡百孔的企業,毫無疑問,面臨我的將是離開西寧去那裏開始新的生活和學習,正好父親有想要蓋一間倉庫的打算,本來是要僱人的,可父親爲了讓我嚐點苦頭硬是拉着我親自動起手來。但我讓他失望了,在這過程中我學會了如何把沙子和水泥按一定比例和在一起變成混凝土,學會了如何使用切割機、電焊機,學會了如何砌牆壘磚,但我就是沒覺得這有什麼讓人值得恐懼或者受不了的。

      一直到後來外人都說我學習很刻苦,並且獲得了所有老師的一致好評,但我仍然覺得這沒有什麼可值得驕傲的,因爲這一切力量來都是源自於對她的信仰。看着倉庫一天高過一天時我的想法也隨着高原的七月逐漸在心裏愈發的明朗起來。

      後來七月的某一天下午,我拿起母親的手機爬上房頂撥通了舅舅的電話。我告訴舅舅說,我不想待在這裏,我還想好好學習,但這的教育質量太差,會把我毀掉的,我還想回西寧,繼續完成我的學業。但我沒想到的是後來恰恰是這個充滿詩意的地方成功的托起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夢想。

      過了幾天舅舅來電話要走了我的一些個人信息,並給我和父母推薦了兩所學校。一所是十五中,公立、走讀、離家遠。另一所是私立中學,可以住校,據校長說是軍事化管理,老師全部是從河南山東那些高考大省聘請過來的,本科上線率能達到80%(後來我才知道那個關於升學率的數據並沒有騙人,而是他們採用了一種高一數學課本上概率學中,名爲抽樣調查法的方式統計而得到的)。父母當時均衡考慮後替我選擇了那所私立高中,但於我而言只要是在西寧即可,其他的一概沒有要求。但是當後來我踏進國靈中學的大門時我才發現父母是做了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那簡直就是一個“失學少年收容所。”

      我在那裏荒廢的一年時間對我後來的影響很大,所以我從來都不說人生的哪一段經歷是絲毫沒有用處的,比如命運安排我遇見了她,而她改變了一些有關於我的過去和未來。

      當我收拾好行李,再踏進學校時已是2013年八月末,國靈中學已經結束了新生的軍訓,在見過教務處的人之後我被當時的班主任帶進了高一四班,從那時候起我開始結識了很多朋友,我們會一起抽菸、喝酒、逃課、打架等等,那時候不懂事總感覺誰認識的人多,誰能打架誰就是老大。

      剛進學校的第一個月,我們這些中考淘汰下來的人都懷着一種負罪感在好好學習,後來我們又一個個的開始恢復原狀。以至於後來上大一後的那年國慶,我去看望當年的化學老師時,他惋惜的告訴我說:整個年級三百人只有不到十個人上了本科線。聽到這裏時,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慶幸還是應該後悔當年那個離開學校的決定。

      故事發生在高一,那年高中校長打算從普通班級抽調一批人組成一個次重點班,我很幸運的被選在列,當天上晚自習時我們被臨時通知去樓下開會,當時的我有些猶豫,到底換不換班呢?於是我先去廁所吸了一隻煙,等我下樓以後我才發現現在進去已經很遲了。我走到門口雖然聽不清裏面在說着些什麼,但是我看裏面的學生一個個都舉起了右手錶示同意,隨即他們就散了會。次日,高一七班正式成立。於是也就有了後來我遇見她的地方——高一七班。在我被從其他班抽調到這個班一個月後,她才從其他學校姍姍來遲。

      不過一開始我還沒有轉班的打算,我告訴自己:一個人只要想學習在哪裏都可以學。事實證明,那時候我說的話完全高估了我自己的個人素質。但一直到後來,她也遇到和我一樣的事情時,我還是對她重複了那句對那個年紀普普通通的我們來說壓根不着邊際的話。

    我從高一四班轉去高一七班是學校開課兩週以後的事情,那天下午我收拾好行李後,便搬進了七班同學的宿舍。晚自習時,我在給我們的新班主任張賢濤老師打了招呼後。便抱着書去了新的班級。

      時間飛快的流逝着,如同九月飛過學校上空的候鳥一樣不留一絲痕跡,但倘若日子一直如此平靜,反倒是讓人在以後的歲月中難以懷念。

      她來學校的那天上午沒什麼反常。物理老師坐在講臺上喋喋不休講着,男生們仍舊坐在後排打打鬧鬧,女生照舊往地下吐着瓜子殼,教學樓外的水泥操場上,籃球不斷地在高年級的同學手中彈起又落下,我則盯着黑板上方的鐘表一分一秒的數着,總之無聊的教室裏沒有一個人在學習。

      物理課中途班主任推門進來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個子高高的女生,班主任和物理老師打過招呼後,就把那個女生安排在了教室後排的空位置上,班裏後排的男生也熱情的幫忙安排着,這姑娘憑着淡淡的微笑和優雅的氣質成功的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安排好座位後,物理老師讓她上講臺作自我介紹,她走上講臺時,步伐不緊不慢,自信感由內而外的散發着。笑顏如花綻,玉音婉轉流。

    “大家好,我叫百合,初中是XX中學的,很高興能夠和大家成爲同學。”

      她微微的鞠了一躬,垂肩的長髮輕輕的落在胸前,她的眼睛如同一汪被清晨陽光照耀着的露珠,浮動着、閃着光芒。

      似乎是命中註定一樣,我被她大方優雅的樣子深深地迷住了,等她坐在座位上,我趕忙和她身後的男孩換了座位,厚着臉皮貼了上去。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我加入了後排男生討論女孩子的行列。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大膽的和坐在她身後的同學換了座位,並從作業本上撕下來一張紙和她傳紙條。

“哎,你真好看,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我叫百合,你呢?”

“哦,我叫張志磊,你玩英雄聯盟嘛?”

“我不玩遊戲的…”

“哦,那好吧,交個朋友吧,記得回去加我QQ啊”

      在一番尬聊之後,我對她也有了一定的瞭解,家在城北、回族、喜歡喫草莓、會彈古箏、特別喜歡追星,尤其是韓國的,和我一樣沒能順利的考上公立高中才到這裏來繼續上學。

      我對百合的第一印象很簡單:大方、優雅、好看。但我在當時還不覺得她有什麼特殊之處,一直到後來她成功的使我淪陷,我才知道她的魅力對我有着多麼致命的傷害。

      後來班裏按照身高調整了座位,我和她個子都蠻高的,於是都被安排在了教室的後排,在這之後的日子裏我和她便慢慢熟絡了起來,有時候一起打鬧,問她借筆,借橡皮,讓她幫我抄作業。

      那時候我是班裏衛生委員,爲了回報百合,每次打掃衛生時我都給她安排最簡單輕鬆的活,而且會順手幫他打掃。唯一要她來做的工作就是在黑板上寫下後一個月的值日安排,原因有三:

第一,我的粉筆字難看。

第二,她的粉筆字好看。

第三,我一直很想學一學她手中心字底的寫法。

      那時候我和百合都不怎麼愛學習,成天只知道玩。但她不同於班上的其他的女生,說話從不粗言碎語、大喊大叫,上課基本不會喫東西,不論到什麼時候從不弓着腰,打扮的也很樸素乾淨,而且她家境也是蠻殷實的。再反觀我,成天只知道打鬧、抽菸、睡覺、逃課,而且穿着也是邋邋遢遢的,非常的不講究。從那時候起,我便真正的感受到了我和她之間的差距在氣質和眼界,那纔是真正內在的東西,是從小培養出來的,而絕非一朝一夕可以養成的。彷彿我是可可西里草原上正在反芻的犛牛,而百合則是微波盪漾的湖水中渾身潔白的天鵝。其實以後我們註定不是一路人,只是當時的我還是不太相信命運。

      轉眼時間到了十一月,我對百合的愛慕也是與日俱增。其實我覺得她對我也是有感情的,我十六歲的腦子裏對這個想法深信不疑,一直到我鼓起勇氣表白前,一切都還是那樣的風平浪靜。

    樹木凋零,百草枯黃,西寧十一月的太陽怎麼也照不暖大地,那天百合感冒了,整個人都是萎靡不振的,在上完兩節課以後她找到我問我借二十塊錢要打車回家,但是我身上已經沒錢了,那一刻我看着她難受的樣子我也很心疼。我稍作思索,便決定讓她先去找班主任請假,我去借錢。

      我借到錢回班之後才發現百合已經走了,她同桌說她去了宿舍,我急忙從班裏出來一路小跑去找她。我有些慌張,跑了一路,想了一路,想她到底在哪。宿舍?校門口?或者她已經回家了。我不害怕她在宿舍,大不了逃課等她,可她萬一要是已經走了怎麼辦?我不想她那麼難受還要擠公交車回家。

      我想了想,索性打算直接去學校門口等着,當下我便朝着門口狂奔,一直到我在學校門口看見她時,我懸着的心才終於放下,太好了她還在,沒走遠。我遠遠的叫住了她,可我們透過校門的柵欄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是多麼想衝出去緊緊的抱住她啊,可惜我感到自己已經無能爲力。我牢牢的握住面前的欄杆,牢牢握住。似乎這扇漆黑色的鐵門爲了攔住什麼東西已經延伸向了那無限遙遠的地方,彷彿這一分開我就會永遠的與她分別。門外車水馬龍,門內冷冷慼慼,門內的人兒進不來,門外的人兒出不去。我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急急忙忙的收斂起自己的情緒,把二十塊錢遞給你說:我借到錢了,你快打車回家吧,一會感冒又嚴重了。

      她看着我,但我卻難掩眼神中的情緒,伸手將錢遞了出去。

    “不用了,我媽媽一會開車來接我,讓我在學校門口等着。”

    “你快回去吧,我媽媽馬上就來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好收起手中那滿是汗漬的錢,讓她注意安全。

    “那我先走了,你趕快去醫院看看”

    “嗯嗯,快回去吧,已經上課了,待會老師又該罵你了。”

    “沒關係,要不你在外面幫我帶兩包煙吧?”

      她瞪了我一眼說:“你就不能少抽點菸,快走吧,別叫我媽看見了。”

      我笑笑沒再說什麼,她目送我離開,我慢慢向前走着,一步三回頭,直到離黑色的大鐵門遠了,再也看不見她了,我才奔向教室。

      過了三天她回來了,看着她已經恢復了以前愛笑的樣子,我的心情也好了起來,於是又開始成天和朋友們胡鬧。

    我想也是時候向她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了,於是我找到我的好哥們楊洋讓他幫我轉達。想想那個時候真傻,這種事怎麼能表達的如此輕率,我應該自己來的。結果不出所料,她委婉的拒絕,並告訴我:如果我再這樣,那我和她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那時候不懂女兒的心思,傻傻以爲她真的不喜歡我,併爲此難過了很久。但我早已陷入對她的愛慕之中無法自拔,我還是默默地爲她付出着,至於所謂的付出,無非就是將她的名字從打掃衛生的名單裏抹除。

    因爲這件事,班裏還有女生跑去班主任那裏告狀。結果晚上我就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裏談話。

    “張志磊,你是不是安排班裏同學打掃衛生的時候把誰給漏了啊?”

    “沒有啊,老師。百合的衛生我幫她打掃了,其他同學不瞭解情況。”

      班主任看我一副不打自招的臉,但是又找不到收拾我的藉口,於是說:“回去吧,我的數學課上你再睡覺就到後面站着聽講。”

      回到班裏以後,化學課代表跑來問我要作業,我一臉懵逼的回他一句:“借我一本作業好吧,一會還你兩本。”

      作業是借到了,但是又發現筆丟了,我到處亂翻。不一會,百合從她的筆盒裏拿出一支筆問我借不借?

    能不借嘛,別人送的筆我還能不要?

    但是爲了表示感謝下課後我去買了兩瓶奶茶請她喝,我拿着奶茶慢條斯理的走到她面前遞給她:“謝謝你的筆啊,我請你喝奶茶。”

      她接過奶茶隨口說道:“好的,謝謝。”

    “怎麼樣,我仗義吧?”

    “切,用完記得還我。”

      一直到後來那支筆在我手中用壞了我才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回到了我宿舍的行李箱中,而那瓶奶茶也在她的桌倉裏久久不曾打開。後來有一天我又沒筆用了,她看我埋頭在課桌裏面胡亂翻騰了十來分鐘都沒找到,便問我要不要借筆,而我不知道在想什麼,硬是搖了搖頭表示拒絕。但是她並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因爲我的不解風情而失望或生氣,她比我要大度的多,儘管那幾年的我實在是普普通通,但她從來都沒嫌棄我,而是一直在耐心的等待。我想這也是後來我能將其他自己愛過的人忘得乾乾淨淨,而對她始終念念不捨的原因之一吧。

    又一個月過去了,我還是不敢和她說話,一直都在遠處可憐巴巴的望着她。有次下課,我去廁所裏抽完煙回來,發現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知道出事情了,但是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一問我同桌才知道是我一個朋友騷擾她。但當她第二次她望着我的眼神突然變得失落了起來,我想她一定對我很失望很傷心吧。那一刻我沒有當着她的面立刻衝上去,而是在中午回宿舍後才找到那個男生說:“我喜歡百合好幾個月了,你別欺負她了。”

      我那哥們聽完一臉喫驚:“你還有這麼一段故事呢,你放心我以後不欺負她了。”

  “那就行,要不然百合該和我翻臉了。”

    其實後來想想,我當時應該衝上去和那個男生幹一架的(現在參加工作了我照樣也這麼想)。如果說後來我爲我這段並不愉快的插曲而改變了的話,那在轉學之後竟然可以一個人提着鋼管面對一羣高年級同學而毫無懼色,能和同學打到在班裏板凳滿天飛打破人家的頭還覺得不過癮的勇氣,可能都是來自於後來對她幼稚的懺悔吧。今天的我已經有底氣保護她了,哪怕再苦再難我都不會退縮,可是我明白我已經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轉眼間便放了寒假,我自然也就和她失去了聯繫。當對她的思念滿溢時,我也會在深夜裏輾轉反側,會一個人在躺在牀上發呆,會時時刻刻的關注她的動態,但我們終究還是不能同強大的命運相抗衡,我和她走失在茫茫人海早就成了定局。

    再見到她時已經是高一下半學期了,那時候她開始不停地暗示我,有一次她找我一起回學校,我是很想和她一起,但是因爲那些來自於家庭、教養、形象、氣質等一系列的差距早就在我的心頭築起了一堵無形的高牆。我很自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是我很愛她,我願意爲她而努力的改變自己。但這一切就好像她在前方的路口等我,而等我翻山越嶺抵達那裏時,卻發現她早已消失在了下一個我永遠也無法走近的地方。

      後來她還在QQ空間發說說:“我希望那個不敢理我的人可以主動一些。”但我還是沒能主動去聯繫她,一直到後來她實在忍不住,主動找我表白。那天下午班裏打掃完衛生,她和她的那些閨蜜們留在教室裏等着見證我們在一起的時刻。

    她說:“你不是一直想學那個你名字中的心字怎麼寫嘛,我教你”

      那個下午我跟着她無數遍的臨摹纔算是有那麼一點樣子。但一直到今天我也沒能學會那個心字底的寫法,儘管往後的歲月裏我憑着記憶無數遍的在紙上描摹,也還是沒能想起來那個下午黑板上的“心”字到底長什麼樣。

      我嘴笨,於是她開始拼命的尋找話題。她問我平時都看電視都看什麼,我說我看新聞,其他的很少看(但事實就是這個樣子)。她又說自己名字的縮寫是MXT,她想改成一個好看點的樣子,我說不如改成XMT好了,她說不好。當時我急得渾身是汗,甚至還把這三個字母組合成了另外的圖形,現在想想我可真笨,一次次的被自己誤傷。後來我和她在經過一番尬聊之後,她終於找不到話題要去喫飯了,臨走時他還叫了我:“張志磊,我們要去喫飯了,一起嘛?”我搖了搖頭說自己還忙,我終於憑自己本事一直單着了。

    那時候我還特別喜歡寫詩,我憋了兩節課寫了一篇《身披綵衣的姑娘》後興沖沖的拿給她看。

身披綵衣的姑娘

裙襬浮動在天空七彩的祥雲中

你是我胸前的紫玉

佑我在天水間流浪

      我寫的那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啊,但是她的雙眼中依舊閃着光芒,鼓勵我說:“你寫的可真不錯,大詩人。”但當我再拿着這首詩給同桌和楊洋他們看時,卻被他倆各種的嫌棄,等過了幾天我又重新讀這篇“詩”的時候,連我自己都開始有些嫌棄了。如今我剛剛大學畢業,大學四年裏我寫了好多詩,也陸陸續續發表過很多詩歌和文章,但我始終沒敢再對我《身披綵衣的姑娘》動筆,因爲她太美了,世間所有華麗的詞藻都配不上她。

    高一就快過去了,我和她分別在即,只是我們都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那天的物理課上物理老師問我們以後選文科還是理科。

老師說:“選文科的舉手”

她望着我,我們兩個都沒有舉手。

“選理科的呢?”

      她看着我把手舉起來,也爽快的舉了手。但是她不是要選文科的嗎,爲什麼改成理科了呢?

  下課後,她徑直走過來坐到我前面的位置上告訴我說:“你要學理科?”

“是啊,男孩子不學理科幹嘛,反正家裏大人都這麼說。”

“我媽媽倒是希望我一個女孩子學文科,不過學什麼都還不錯,理科生好找工作,我家裏人也是這麼說的。”

“是啊,那就一塊學理科吧。”

“可我媽媽要給我轉學去一私立,這個學校的教學質量真的太差了,但是我不知道我要不要走。”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和我分開,我是多麼喜歡她啊,所以我應該讓她走的。但我太自私了,我不想讓她離開我,我告訴她說:“一個人只要想好好學,不管在哪裏都是可以好好學的。”

但那句話一直是我空喊的口號,連我自己也不曾做到,但她還是咬着嘴脣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轉眼又是期末考試,原本以爲再過一個多月我又可以重新見到她。可是誰也沒想到,我轉學了,而她也比我晚一月離開了那所學校,最後我和她連個像樣的告別都沒有。

放假了,父親開着車來接我,在車上父親問我想不想轉學,當時的我毫不猶豫的說想,父親問我想去哪?我問:“一私立可以嗎?”

父親沒有說話,暑假時帶我回到了同德,帶我回到了那個後來撐起我夢想的地方,也是在那我遇到了我後來的班主任——寧佔國。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去拜訪寧老師。臨走時,寧老師給了我一張他們學生做過的物理和數學的期末考試卷,並且讓我拿回家開卷把它做完,可笑的是由於我高一時候的貪玩,物理卷子我考了27分,數學卷子我根本不會做,也就是考了零分。當成績出來以後,父母其實已經不願意再管我了,他們問我是要回國靈中學繼續混還是想留在這好好學習,這個問題其實我想了好久,假設我留在原來的學校,那我一定考不上本科,哪怕和百合在一起,以後也不可能給她充滿希望的未來。

再假設我轉學來這裏讀書,反倒是可以靜下心來好好學習,以後至少考個本科,潛力能夠大一些。至於百合,等我考上本科,再把她追回來也不遲,那樣子我一定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的。回頭想一想,十七歲頭腦中的想法在今天看起來是多麼的幼稚

所以在父母問到我時,我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我要留在這好好學”

可是她因爲我選了理科,因爲我差點留在了國靈。後來八月初我回私立高中去辦理轉學手續時在樓道里遇見了她,她很高興的跑過來和我打招呼,並開口說道:“你終於回來了,我選的理科,咱倆又被分到一個班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已經轉學了,我只好對她實話實說:“我爸給我轉學了,我要去其他地方上學。”

後來我身邊圍過來了很多人,我忘記了她是怎樣失落地離開,可我記得我臨走前她最後看我的那一眼,我能感覺到她有多傷心。我應該和她解釋清楚的,我也應該告訴她我是多麼的愛她,可是我們之間連個像樣的告別都沒有。

辦完手續後,我便抓緊時間回去上學了,雖然一開始我的學習成績不是一般的差,但寧老師還是收留了我,轉學後,按照班級的排名我應該坐在班裏最後一個位置,但班裏一共才14個人,坐在哪裏都無所謂了。

從那天起我開始暗下決心,我要好好學習,爭取考個本科。因爲只有這樣我才能在未來給她安穩的生活,不用讓她跟着自己受累。

等我考上大學以後我一定會去找她的,可能有了本科的文憑以後才能更好地和她在一起吧。那時候我天真的以爲事情一定會像我想象的那樣發展,於是在那所教育質量極差的學校,我以她爲信仰開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發奮圖強。那個學校很是奇葩,我們數學老師以前是教體育的、物理老師以前是種地的、生物老師以前是燒鍋爐的、其他老師也不怎麼把學生的教育放在心上,可笑的是哲學系畢業的政治老師竟然說《周易》是迷信,可能他不知道《周易》是我們中國老祖宗留下來的哲學瑰寶吧。

那時候我意氣用事把她刪了,但後來我再想加她,她怎麼都不同意,我承認我想忘了她,但事與願違,一直到七年後的今天我還是對她念念不忘。後來高二那年冬天我連續加了他好幾遍她才同意了我的請求,那時她的網名已經改爲了“小馬婷(XMT)”,而我還是“煙沙”。她故意問我:“你是誰啊?”我告訴他我的名字。

“哦,我差點都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我可一直都記着你呢。”

但是後來我們又沒了聯繫,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其他人了,那個男孩子傷害了她,但我已經不敢去安慰她了,我害怕她想和我撇清關係然後把我刪了。

在海拔3200米的草原上,我開始努力學習,每天晚自習都上到九點半才一個人走兩公里夜路回家,記得有一次夜裏下着大雨,我爸沒來接我,我便一個人沿着公路走着,我害怕書包被淋溼了,於是便把書包背在胸前,裹進了衣服裏,回家以後我已經被雨淋透了,但還好書溼的不多。

冬天高原上的風很大,從日升到日落,刮起來遮天蔽日,高二寒假過年前的一個月,每天下午我都要裹着軍大衣去寧老師家補課,每天都被沙塵暴吹得人走不動路,但父親壓根就不管我,我要是抱怨他就說我活該,想想也是,於是這一切我都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在這條路上我還碰到過人販子、狼等,但也是我命大,最後全部平安無事。有時候我也會害怕,於是走夜路的時候我就唱歌,反正唱的難聽也沒人能聽得見,夜色漆黑,我便靠着偶爾來往車輛的燈光判斷自己大概走到了什麼位置。直到我上高三,我才隨母親搬到學校旁邊借來的房子裏。

那兩年我活的真的很孤獨,沒什麼朋友,我從裝傻變成了真傻,沒人能理解我,也沒人安慰我,我整天和母親吵架,和班裏同學對立,父親遠走西藏,基本也不曾過問過我的生活。每次難過、扛不住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她,是她給了我戰勝困難的勇氣和一往無前的力量,那兩年她是我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只要想起她,就沒有什麼困難可以打倒我。

有時候我還會在遠處的山坡上大聲向着呼喊:百合,我愛你,我一定會娶你回家的。曾經羣山迴音陣陣,如今物是人非。

高三快結束的那段日子裏,那時候我知道她成績差,考不上本科,但我還是安慰她:“沒關係,你好好複習,還有一個月呢,什麼都不好說的。”就這樣一直到高三畢業,那時候我很奇怪我爲什麼會去喜歡上別人,而且僅僅就喜歡了一個多月。等到高考分數下來以後,我問她考得怎麼樣,她告訴我說考了261分,我實在是不會安慰人,於是向她開玩笑道:

“你還記得崔寶亮嘛?他最後一次模擬也考了261。”雖然我不太會講話,但是她還是沒有生氣。

但就在那個時候我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了別人,我實在是不知道爲什麼,彷彿那個人就是老天安排前來阻撓我靠近她的。女孩子多半很敏感,她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但我也很難過。後來她去和家人旅遊,而我則什麼都沒幹,那個夏天,母親讓我去考駕照,但是我腦子裏只有兩個念頭,一個是去新疆,一個是留在同德草原上好好休息兩個月。但是最後母親帶着我一把火燒光了那些沒用的傢俱後就搬去了西寧,我的兩個願望一個都沒有實現。只是留在西寧的爺爺家裏睡了兩個月。

那是離開同德前的最後一個下午,我坐在家北面的斷崖上望着遠處被落日照耀着的草原和泛着光芒的河流。我唱起了很久以前走夜路時用於驅趕黑暗的歌曲:

情人啊,去了遠方

孤雁難飛成行

小羊離開牧場

臉兒就會枯黃

2016年6月,我離開了同德牧場。

該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

這是我離開斷崖前寫在QQ空間的說說。

她最終還是把我的聯繫方式刪了,而且刪了之後我也就忘了那個女孩子,我真的很搞不懂上天爲什麼要這樣捉弄我。是不是非要讓我一直這樣悲傷下去纔好。那時候我還和百合商量我們去哪裏上學以及學什麼專業,但是我不敢確定去哪個學校,因爲我的分數只比本科分數線高出了一分。後來八月,我以本科生的身份來到了寧夏理工。那時我想這個學校也有專科,而且她是回民,估計有很大的概率她也會來這裏的。那時候每次下課我都會在人海中仔細找尋,可惜一直過了兩個月,我都沒能在學校裏發現她的身影。

後來我以我第一次發表詩歌而她是我的第一個讀者爲由再次添她加了微信,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去了甘肅臨夏的某個學校,那天晚上是我和她至今爲止最後一次聊天,那時我正在飯館吃麪,我隨手拍了張照片發給了她。

“剛剛忙完班務,我跑出來吃麪了。”

“加油喫”

“那可不行啊,喫胖沒人要怎麼辦?”

“放心吧,總會有人要的”

是啊,總會有人要的,可如果要我的那個人不是你,我想是誰我都無所謂了。

後來我的身邊還出現過另外一個女孩子,只不過那個時候我只會給她訴說高中時期生活的不易。涼人怎暖,我帶給她的只有各種情緒垃圾而已。過了幾天她就告訴我說:“我配不上你,你會找到更好的女孩子的”。其實原因我都知道,只不過不願意多說。但所有的改變都需要時間,剛從一個年級十四個學生的大草原上走出來的我,怎麼能給任何人帶去他們想要的樣子呢?不過現在好了,我對自己的改變還是該給予肯定的,而且父親在西藏開了公司,家裏的情況也比以前好了不少。也許正是因爲她的美好品質,才讓我過早的遇見了那個太驚豔的人吧,這些年我遇到的所有女孩子都是胭脂俗粉而已,這些年我愛一個不是她,愛一個不如她。

一年後她又把我刪了,2019年時我又加了她一次,但她並沒有通過我的好友請求,我知道她已經開始了一段新的戀情,而我也不應該再去打擾她了,我想如果畢業以後還有機會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她追到手的。

大學時光不好不壞,日子不痛不癢的過去,但我總是覺得生活的某個地方少了一塊,很多事物都逐漸變得索然無味。有時我能依稀的感覺到是少了一份愛,也很清晰的知道這份愛來自於哪裏。但我腦海中一片空白,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倘若不是因爲我單方面的思念,也許我和她不過就是兩根永遠也不會存在交點的平行線而已。

如果你一直想見誰一定會見到,但所見之日便是終止之時。相見的方式也有很多,比如是某天某個不經意的夢裏。

時隔多年,2019年元旦,跨年夜裏我夢見了她。我記得在夢裏她告訴我說,這些年她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直到現在纔回來。

但也有可能是思念的廣度遠遠超越了記憶的深度,也許她在夢中對我說的話應該是:“這些年我會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永遠也不回來了。”

夢醒後我天真的以爲是她就要向我走來了,她將會艱難而緩慢的重新愛上我。

同年二月底我去了西藏,我每天都會圍着大昭寺一圈一圈的走,直到心中平靜的毫無波瀾我才返回學校。

同年四月我背起書包去了嚮往無數次的新疆,那裏人們如火的熱情也深深令我着迷,但對百合的思念也隨着景色被重新一點點的勾勒出完整的畫面。

本來我以爲兩次旅行都是爲了放棄一個愛而不得的有着平庸靈魂的女生而已。但是百合的影子卻在我腦海中開始越來越清晰的浮現。後知後覺的我依舊不知道這是上天對我的第二次暗示。

第三次暗示是在同年十月國慶,記得國慶節前兩天晚上我和一個朋友喝了點酒,微醺的我們毫無徵兆的便踏上了前往青海湖的路。十一那天我在青海湖邊望着眼前這遼闊的瓦藍色湖水總覺得我所有的生活都已經迴歸平靜,剩下的日子用來癒合這四年未曾縫合的傷口是再好不過的了,但所有事情的爆發點都集中在2019年10月6日。

2019年10月6日7點,我習慣性地翻看她的抖音時才知道她已經結婚了。一切都晚了,我想不通爲什麼這一切會來的這麼早,爲什麼啊,她才正式畢業幾個月而已啊。視頻中的她身穿一襲綠色的婚紗,端莊的坐在牀上,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悅。我握着手機,一時間愣在那裏,竟不知如何是好。那些我曾在心底準備了千萬次的故事就這樣頃刻間化爲烏有。未知的故事終於被劃上了一個完整的句號。

等我回過神來以後我馬上穿好衣服,沒和幾個舍友打招呼便隻身一人前往學校東門外的單胖子喝酒。我點好宿舍四個人喫的菜以後就坐在包間裏等他們三個一臉懵逼的跑來找我。那晚我拼命的想把自己灌醉,可惜一直喝到胃裏翻江倒海我也沒有一點醉意,我把那些能用來紀念的歌都點了一遍。可是越是這樣我便越難過,我怎麼就這麼癡情,怎麼就走不出來呢?

那一刻我也突然明白,2019年元旦的那晚我爲什麼會夢見她了,原來那個夢不代表開始而是永遠的結束,今生我和她註定沒有緣分。

距離2019年十月,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了,我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從她結婚以後自己已經難以再愛上任何一個人了,不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參加工作以來的這半年多時間,我眼中的所有女人都成了一副空空的皮囊,一切都開始變得索然無味。

短短的今生就這樣過去了,倘若有來生,我寧願換一個時間,換一個地點,換一個身份,重新與你相遇在茫茫人海,我也會祈求我和她的故事能夠有一個新的結局。。

城北女兒已嫁,不知花落誰家。而這一路山高水長,我們就此別過。

後來有天出差前往甘肅天水,那晚我在火車上望着滿天星辰突然又想起那夜遠在天邊的青海湖。詩中的七位姐妹,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化身。

                        《七姐妹》

                                        文/胡馬

有黑夜於羣嵐中升起皓月當空

一湖鹽水 七位姐妹 衆星投下

那夜姐妹們端坐於故鄉的小鎮

那夜姐妹們身着綠色的紗裙

那夜青海湖上空的風很大

七姐妹趁着夜色悄然動身

頭戴花冠的還未走遠

腳踩白雲的早已離開


七姐妹出生於青海湖畔的草甸上

草甸生出七姐妹和含毒的野花

七姐妹走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有的遠嫁去了甘肅

有的懷抱詩歌在高高的山崗上沉睡


那夜青海湖上空的風很大

天空遙遠 草原遼闊

湖畔的花海中走出七姐妹

啊,今夜皓月當空

今夜火車過甘肅

今夜七位姐妹早已不知去向

今夜我已別無渴求

                              2020.11寫於甘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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