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記·日歌(陸佰玖拾陸·2021.1.22)
縴夫的繩索
1
用一根繩索捆綁自己
把命運交付給一條河流
在啓航的時候忘懷勒進肌膚的痛苦
在停泊的時候整理逆流而上的寂寞
那是一根連接着生命不可斷裂的繩索
那是一根懸掛着生活無法腐朽的繩索
2
喊一聲聲嘶力竭的號子
不怕激怒了滔滔的江河
唱一支撕心裂肺的情歌
不怕驚醒了空寂的峽谷
有一根繩索可以作證
不論春夏秋冬,我赤着的雙足
已經爲生命而到來,已經爲生命而走過
3
早已不再去計算
到底是繩索牽着我疲憊的身體
還是我的身體牽着搖晃的繩索
我不知道土地的寬廣
但我知道繩索的漫長
我爲這條繩索落下的血淚
曾經染紅過最洶湧的浪波
但我卻無比憂傷,因爲我的生命
居然填不滿,一艘航船甲板之下的漩渦
4
我用一條繩索
去丈量了最險峻的山和最險惡的河
可我卻無法用這條繩索
去測量我的足跡,還要奔波多久才能到達終途
我對這條繩索的愛戀
浸透了我的全部的強壯和我畢生的飢餓
讓我一次又一次,不要被自己的淚水所淹沒
5
這是一條一經繃緊,就不得鬆懈的繩索
我在一條繩索的力量裏
去與一條河流和一艘航船,比拼前進與後退的沉重
在一片沙灘和一塊礁石上
我的生命會生根,去勒緊一朵撲朔迷離的浪花
爲了仰望天空,而撲向大地
把恬靜的港灣,凝固成深情盪漾的水
讓一位美麗的女子
眼含熱淚,解開我肩上那條溼潤的繩索
6
我知道,掛在我肩頭的這根繩索
終會從那艘揚帆遠去的船上取下
而爲了下一艘船的到來,而再次勒緊我
我要用這條,我註定不能用生命放棄的繩索
去把我深陷泥沙中的腳印
一個一個捆綁
連成一串沿岸搖曳、行走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