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兜散文集9】農田就是最好的學校

文/麥米兜兜

1

每到雙搶時節,總是農人們一年中最忙的時候,剛割完了早稻,又得在空出的地方安排上新一季的稻苗。並且這中間還不能停歇,唯恐過了莊稼生長的好日子。

一個搶字足以見得人是多麼地不得閒,用恨不能三頭六臂形容也毫不爲過。大人小孩概莫能外,即便是以爲輕鬆考完了期末考試,暑假歇在家裏的孩子,但凡過了拖拉鼻涕、穿開襠褲的年齡,也必然一個不落地拉到田間地頭去勞作。

對於那些讀不懂“誰知盤中餐、粒粒皆下苦”的懵懂孩子,父母如果沒有別的方法解釋生活來之不易,喫苦就是最好的教育,田地就是最好的學校。

大概七八歲的時候吧,我就在父親的要求下到農田幹活了。

母親後來總結父親當時的表現滿是讚揚的神色。

她認爲我今天的獨立無不來源於那時候父親的嚴格要求。我對此沒有別的話說。事實上我也覺得她的話並不是全無道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回到以前,我想你一定會看到一個滿臉稚氣的小娃,扎着兩個小揪揪,手拿一小把稻秧,一臉不情願地立在農田裏哭鼻子。

這樣的場景可想而知跟當時大人們躬身忙碌、分秒必奪的場景多麼不協調。


2

當然,在每家每戶的大人都擅長喫苦教育的大環境下,我也並不是孤立的存在。

在我長到七八歲之前的相當長時間裏,其他比我大的哥哥姐姐或者鄰居小孩早已經成爲了雙搶戰場上不可或缺的風景線。

他們都帶着可以蓋住半個腦袋的大草帽,穿着透涼的花花上衣,褲筒捲到小腿肚上,在田裏踏着泥水,一腳高一腳低的蹣跚前行,或者彎下身子,前胸尋着大腿,頭向下把自己像彈簧一樣摺疊起來,馱着身子走。

我還曾經因爲年紀小不能加入他們而倍感失落。直到後來,自己親身參與,才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好活。

我幾乎哭乾眼淚。毒辣的日頭懸在頭頂,淚水汗水模糊了視線,鹹鹹地糊在臉上,每個毛孔都像是汩汩往外冒水的井口。我的衣服很快就溼了,嘴巴也哭幹了。

但父親好像並沒有放過我的意思。也許,他認爲我也會像其他比我年齡的哥哥姐姐們一樣,習慣成自然。

事實上,人的淚腺並不具備永動機那樣的功能,即便是常哭鼻子的小孩也不例外。我沒法總哭,實在哭累了,也會停下來看看手裏的稻秧,彎下身去在腳邊找個覺得合適的地方用力塞進去,橫豎不管正不正。

好在那時候父親並不管我種得好不好。

到了午飯階段,母親收工回去做飯,把我也帶回了家。

這第一階段的參與,我就算是交差了。


3

後面的幾年,父親對我的要求越來越高了。

他不僅要求我要用禾線排得直直地,而且每兜插下去幾根也要心中有數,沒兜禾苗之間的間隔,每天完成多少田畝面積也有定量。

父親像佈置作業單一樣,對質對量都有要求。

這讓我苦惱不已。

還記得有一次,爲了早點完成任務,我把禾苗插得很稀,該種五兜的種三兜,極盡敷衍之能,卻沒想到,等禾苗們都長高了,這些沒有被填滿的地方就成了“賴頭疤”一樣難看。

父親起先也沒有注意到,等到禾苗發兜長穩了,下到田裏的時候纔看到我的傑作。

他把我叫到田地裏去看那些“賴頭疤”。

父親的話語裏飽含着惋惜。

他說:你這樣幹活是要減產的。同樣的地方,別的地方可能能打個二十斤的稻穀,那麼這裏就只能出個十斤左右了。並且,現在禾苗的根都長在一起了,從別的地方補到這裏也是插不活的了。

父親罰我晚稻成熟以後去收割完穀子的地方撿拾人家掉在田裏的稻穗。

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這事準沒有完。

他是那樣注重結果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原諒我在做事情上的懶惰和敷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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