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家庭教育,卻是大相徑庭的發展方向

我有個遠方表姑,來自農村,她精明果斷。在市裏一個小工廠做臨時工,後來嫁給了當兵的姑父,姑父轉業到了市裏武裝部,託關係,表姑調到了當時紅火的慶華兵工廠工作。

表姑生了兩個女兒,大的叫文欣,二的叫文玉。

表姑特要強,說話察言觀色,做事周到細緻。你一接觸她,就會覺得她是個很有個性的人,說話不急不緩,眼睛特別嚴厲的盯着你。我第一次接觸她,不太喜歡她,覺得她是個格路(東北話:難相處)的人。

她很少開心的笑,但是也不冷漠,只要她開口訓人,沒有不懼她的。姑父愛喝酒,好耍酒瘋,但是隻要表姑一到場,他就蔫頭耷腦的倒下睡覺。

表姑姑父白天上班,孩子送幼兒園,若是倆人加班,就把倆孩子鎖在屋裏。

大姑娘文欣五歲,二姑娘文玉三歲。

一天晚上表姑下班到家就開始給親戚家孩子做衣服(表姑手巧會做縫紉活),姑父在外屋竈臺做飯。二姑娘文玉總到表姑跟前鬧。表姑就訓斥她:”一邊去,再鬧打你了。”

表姑低頭忙碌一陣子,回頭發現文玉靠牆堆縮着。表姑過去抱她,她說:”媽媽,開燈,黑天了。”當時屋裏亮着燈,孩子眼睛失神,什麼也看不見了。正在表姑慌亂的叫着孩子的名字的時候,忽然孩子又渾身抽搐。

表姑趕緊邊喊姑父,邊拿小被把文玉包起來,讓姑父抱孩子去醫院。

姑父中午喝的有點高,再一着急,一邁外邊的門檻子,沒邁利索,一個踉蹌,摔倒了,孩子扔了出去。

表姑又氣又急,跑過去,被散開了,文玉臉朝上,不停的掙扎嘔吐。

表姑魂飛魄散,拍着孩子的後背,等到孩子不吐了,又抱起孩子去醫院。

四十年前,醫院還沒有那些儀器看病,大夫一番望聞問切,孩子也沒有在家那些嚇人的症狀了,稍事休息,就讓表姑他們帶着孩子回家了。

到家時,五歲的文欣已經睡着了。

表姑把文玉放在炕上,去給她倒水,文玉緊張的喊:”媽媽,媽媽,你在哪兒?我看不見你!”

表姑跑過來,問她:”你能看見媽媽嗎?”

文玉伸着雙手亂摸,說:”我看不見,媽媽,我要摸着你。”

表姑抱着孩子,內心恐慌,一時六神無主。

孩子雖然症狀見輕了,但是看不見,那會是多恐怖的事啊!孩子招着什麼邪東西了?

表姑又抱起孩子去了附近看外病的三姑婆家。

三姑婆沒在家,去鄰居家串門子聊天了。她姑娘問表姑什麼事?

表姑把文玉放下來,文玉直接去拿地上的一個玩具車,玩了起來。

”嗯?孩子能看見了?”

表姑問孩子:”你能看見我了嗎?”

孩子說:”能看見。”

表姑見孩子利索的跑來跑去,呆了一會兒,抱着孩子回家了。

回到家,表姑抱着文玉,哄她睡覺,腦子裏一遍一遍的回想孩子的症狀,又逡巡着屋裏的擺設。

忽然,表姑看見桌子上一個空藥瓶。那是姑父治關節炎的保泰松藥。

表姑把所有的藥都鎖在抽屜裏,肯定是早晨姑父喫完藥,忘了放回抽屜了,

表姑記得還剩少半瓶藥片。

表姑趕緊搖醒老大文欣,問她桌子上的藥哪去了?

文欣說:文玉邊喝水邊吃了。

藥片是糖衣片,孩子當糖喫呢,苦了就喝水,都喫光了。

表姑怒火萬丈,叫起姑父,給他這頓臭罵。姑父一聲也不吭。表姑邊罵,邊後怕的掉了眼淚。

文玉健康的長大了,但是學習一直是倒數第一。無論表姑怎麼教,她成績總是保持在二三十分上。她看上去不傻不乜,就是學習什麼都記不住。

後來,要強的表姑也就對她順其自然了。

姑父比較喜歡文玉,雖然學習不好,但是人開朗樂觀,有一種男孩子的豪爽勁。姑父下班一回家,她馬上跑過去,跟着她爸說這說那,倆人嘻嘻哈哈的打鬧。而老大文欣則安靜的看書,喜怒不外露。

表姑當然喜歡大女兒了,學習好,舉手投足透着從容優雅。

這纔是女孩子的樣子,老二文玉純屬沒心沒肺的傻樂呵。

每當開家長會,表姑去文欣的班級;姑父去文玉的班。

表姑爲了擁有這麼優秀的女兒而欣慰。那對父女也一樣眉開眼笑的互相逗樂。

表姑嘆口氣:各人有各命,強求不來。

文玉初中都沒畢業,讀了兩年衛校,姑父託關係送她當了女兵。

表姑也看開了,等她轉業回來,安置個工作,也就好找對象了。也算對得起孩子了。

表姑開始一心照顧文欣。文欣好管理,懂事聽話,認真學習,成績很穩定。

就在表姑輕鬆心態、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不料,意外發生了。

文欣高二時,姑父拿回家一本書,說是單位同事媳婦看這本書,走火入魔,四處宣揚,信教了,同事很上火,搶走書,不讓媳婦看。

表姑認識那個媳婦,大夥都叫她高魔症,成天竄連別人信教。

姑父說:”看看書,就走火入魔了?還是她精神不正常。我看了,我還是我,我就信共產黨!”

沒想到放寒假的文欣沒事的時候翻看了那本書,覺得這個書不錯,教人清心寡慾、與人爲善。最主要的讓人能靜下心來,心無旁鷺。這對浮躁的情緒有幫助。

文欣開始按書中說的喫素,並私下聯繫高魔症。

高魔症挺高興,一有活動,就叫文欣參加。

文欣是個比較安靜的孩子,平時在自己的屋裏看書學習,表姑給孩子絕對的自由空間,她完全放心這個好孩子。用她的話說:”文欣,不用說教她,孩子懂事、踏實,不招災惹禍,我省心。”

等到表姑發現文欣越喫越少,還以爲孩子學習累得沒食慾,給她開了許多健胃藥、保健、安神補腦液。

然而文玉越來越瘦,是葷不喫,學習精力不集中。

表姑覺得不妙。

她終於發現文欣和高魔症走到了一起。

那一刻,表姑惱恨的想要殺了高魔症。文玉已經沒出路了,優秀的文欣又要走向末路了。自己活着還有什麼奔頭?

她強迫自己冷靜!衝動、執拗的孩子需要她去挽救。

表姑不動聲色的接近高魔症,只要文欣去參加他們的活動,她就跟着文欣一起去。一來二去,表姑發現活動裏面有一個四十多歲金大哥很有說服力,大家挺願意聽他的。表姑就想辦法接近他,和他有意無意的說:”咱們都是大人了,少喫、不喫什麼,問題都不大,我姑娘是葷不喫,她正長身體呢,缺了營養,身體哪承受的了?你看她面黃肌瘦的,走路都沒勁。我這當媽說她也不聽,又不敢深說,只能乾着急上火。她要有個好歹,我就不用活了。我看出來了,你說話有分量,大家都願意聽,你能幫我勸勸她別忌口了嗎?”

活動結束後,金大哥和一個重量級的阿姨叫住文欣,把她帶到房間裏聊天。

表姑在外邊偷聽。談話內容基本都是告訴文欣爲了保障有個健康身體,喫的食物要全面。

文欣回家以後告訴表姑,她不用再忌口了。

文欣的飲食問題解決了。表姑又小心謹慎的想要戒掉她的信教問題。但是,孤立無援的表姑談何容易!

高三的孩子本身就情緒不穩,表姑不敢對她武斷專行。

文欣學習,表姑假裝做家務留意她的動靜;文欣去參加”活動”,表姑假意也去信奉;文欣和任何人接觸、說話,表姑都偷看、偷聽。

她怕孩子受騙,怕孩子走火入魔。

表姑心力交瘁的監視着孩子的一舉一動。

她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她在文欣面前是慈祥的媽媽,輕言細語;也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相互交換意見。

文欣上學走了,她垮下臉來大罵姑父:”就是你把那病毒的種子帶回家,毒害了天真的文欣。你就是罪人,害了孩子,害了我!成天喝,喝的腦子進水了,分不清是非........”

表姑若是不罵他一頓,覺得自己要瘋了。

姑父覺得理虧,悶頭不出聲。

表姑總算熬到文欣高三畢業,文欣只考上本省的普通師範。文欣覺得很失望,想要重讀。

表姑極力鼓動她去唸大學。說:”去吧,想要更高的層次,在師範裏也可以繼續深造,就看你努不努力了?”

文欣落寞的去上師範大學了。

表姑鬆了口氣。總算讓她脫離這個環境了。

那時通訊也沒有這麼發達,文欣畢竟是個孩子,到了新的環境,投入全新的生活裏,性格慢慢恢復到了積極向上的陽光女孩上。

表姑在文欣寒假時,帶着她去部隊探望文玉。文玉的活潑好動和部隊的新氣象帶給文欣不一樣的感受。她變得眼睛明亮,充滿活力。

表姑領着她去南方旅遊,去國外幾日遊,花光了家裏的積蓄,也徹底忌掉了那個該死的邪教。

按理說,事情發展到這,一切都按着大家能看到的的前景順利走下去了。

生活就是紛繁多變,誰也預料不到自己的未來!

文玉在部隊處了個對象,還是當個小官的。

文玉沒啥上進心,但是人開朗樂觀,特活躍,在部隊人緣極好。

她轉業回家,正趕上當時政策,當兵子女回自己父母單位就業。

文玉回到了父親單位——武裝部。財政開支的好單位。接着她對象也轉業跟來了,人家父母比文玉父母有勢力,分到了司法局。兩個孩子很快談婚論嫁,結婚了。

一切出奇的順利圓滿。

用表姑的話說:”傻人有傻福!”

文玉這邊順風順水、喜氣洋洋的紅紅火火。文欣那邊還苦苦的等待分配城裏。

開始,文欣被分到農村當老師,表姑不讓去,文欣就一直在家閒呆,這一呆就是兩年;後來勉強分到離家較近的一個很差的學校;幾年後文玉的公爹找人才把文欣調到市裏一家重點初中學校。接着又是費勁巴力的介紹對象、結婚。

表姑說:”我家這倆姑娘,我真是看走眼了,不按你的預料發展!”

現在,老大文欣有了一個女孩兒,讀初一;老二文玉兩口子不要孩子,每天倆人搬脖子摟腰,親密快樂的出入。夫妻倆能喝能唱,交朋好友,忙碌而又幸福;文欣單位上班勾心鬥角,她疏於應對,孩子補課、教育,她疲於奔命;丈夫三天兩頭下鄉又指不上。她真是身心俱疲。

有人勸表姑讓她勸勸文玉生個孩子養老。

表姑說:”有孩子的未必快樂;沒孩子也未必就遭罪!我可不給她出主意,自小到大,她都偏離我的教育方向,卻比誰都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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