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店裏要送一車貨到工地。
隨着我一拉開店鋪門,八點鐘的時候,我就趕緊給司機老王打電話。
他答應,一個小時左右到。
不過,我根據經驗,他的這種回答,往往都是要二個小時。沒辦法,現在的許多人,他們都是這麼說話的,牽連到我們說話,也變得不靠譜了。
可我不想不靠譜。
要是我不想步他們後塵,就要將他們的話,打一個對摺,預留下一個時間。比如,對方說一個小時,我就得跟客戶承諾兩個小時。
我跟客戶說,兩個小時左右貨就過去。
客戶,他答應了。他說工地的材料,還可以頂兩個小時,超過兩個小時就沒材料了。
到10點鐘,客戶來電話催貨。
可老王的影子,我都還沒見着,馬上給他去電話。他說,還在替前面一家客戶上樓,要半個小時才能過來。
可是,半個小時後,他還是沒到。直到12點鐘,他那一輛銀色貨車纔出現在我的店門前。
“怎麼這麼久,客戶催了好幾次了。”我有些不高興地責備老王。
老王,一邊慢吞吞地解下車廂的板,一邊搖着頭說:
“累呀!”
我知道他經常幫人運瓷磚,還有水泥。到了工地,他還得搬上樓,就不想再說他了。大家都是不容易的人。
這次,我要送工地的是,40包膩子粉,10桶塗料,一桶大膠水,都是40斤以上的東西,重得要命。
我叫老王送貨,就是圖一個輕鬆,可以不用自己搬。他的運費裏,都是包含了將貨上下車的費用。
不然,我就叫一輛貨拉拉,貨拉拉不用一分鐘就過來了,而且費用還可以比老王便宜一大半。
可老王,他來得太晚了。貨,要馬上送到工地去,工地的工人,他們都停下在玩。
我趕緊抓起一旁的手套,將膩子粉往身上一包,不管它有多髒,就往貨車上裝。
中年女人,本來有時就不當自己是女人。不論扛得起,扛不起,髒與不髒,都是能馬上下手,直接往身上扛。
可我搬了好幾包膩子粉,都沒見到老王,旁邊也沒有他的身影。
不管了,我只能快快地搬貨。
當我搬了10多包時,我的動作就慢了下來,氣喘得也急了。我身上黑色的褲子,已經粘上一層厚厚的白粉了。白色的運動鞋,變得更白了。
這時我看到貨車的鏡子,老王正攤開手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的。
他太累了。
50多歲的這個年齡,剛上下了一整車貨,又趕過來我這裏上貨,他的身體可能喫不消了。
我只好拱着腰,硬挺着搬完了膩子粉,再上了10桶塗料。最後,我抱上了一桶膠水。
就站在門口,我低下頭,只顧喘粗氣,覺得整個人都散架了。
這時只見老王,他從車上跳下來,對我舉起一個大拇指說:“老闆娘,你太厲害了。”
我心想,你都說你太累了,還躲到車上去,我只能自己搬呀。
沒理他,我走進了店裏,直攤坐在沙發上,手上的灰也沒洗,身上的灰塵也沒拍,只是木頭人一般坐着,死勁喘氣。我的手腳和身體,都好像是別人的,不是我的。
10分鐘左右,手機響了。
“老闆娘,你叫工地的人來卸貨好嗎?”老王在電話裏問道。
聽到這話,我就有點冒火了。
我可以不計較,替你把事情做了。畢竟我們認識那麼久,哪怕請你做事,還是有一些情誼在,可以替你受累。
雖然我拿錢請你,是想你替我受累,可要是你確實累,我來做也可以。
但是,你不能要求我,叫我的客戶也替你受累,沒有這樣的事情。
我坐直了身子。
“老王,我賺別人的錢,還要叫別人替我受累。你覺得,可以嗎?”
其實,我想跟他說,老王你早就過份了。現在,你是離譜了。
可作爲一箇中年女人,我還是得含蓄一點。不然,我就更不像一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