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家村，有一個老人，因爲脾氣倔，大家都叫他老倔頭，聽說老倔頭年輕時眼睛受過傷，視力不好，但他心裏頭可清白了。老倔頭和他的狗歡歡相依爲命。
老倔頭的妻子早幾年就去世了，妻子在世的時候，對他百依百順、體貼入微，所以即使他眼睛不好，也沒有感覺到太多不便。後來，老倔頭的視力越來越差，直到一點也看不見了。而妻子偏偏又突發腦溢血走了。
老倔頭只有一個兒子，兒子是這個村裏鼎鼎有名的人物，十年前考上了一所很有名氣的大學，畢業後就在當地結婚安家了。老倔頭和妻子曾經去兒子家住了幾天，說不習慣城市的生活，就回來了。妻子去世的時候，因爲走得太匆忙，兒子趕回來卻沒有見着最後一面。爲這事，兒子常常懊惱不已。
老倔頭的兒子在一家企業裏上班，是搞技術開發的。每次和村裏人說起兒子，老倔頭都特別自豪。但無論兒子怎麼勸說他去城裏住，他都不願去。
村裏人說他：“你咋就這麼倔呢？兒子這麼出息，你就跟他住在一起享福，何苦一個人受罪喲！”
老倔頭卻總是笑着說：“我有歡歡陪着我，它也是我的孩子啊！有這麼大一個院子，天天可以在院子裏曬太陽，多舒服，他那裏的房子跟火柴盒似的，住着太憋屈了。”
歡歡是老倔頭養的一隻棕黃色的狗。鄰居總是看到老倔頭躺在院子裏的一張躺椅上，歡歡依在老倔頭的腳邊。老倔頭一起身，歡歡就立即起身，那真的是形影不離。那張躺椅看起來挺高級，聽說是老倔頭的兒子特意買給他的。村裏有好奇的人還到老倔頭房間裏看過，裏面的傢俱等用品都是農村難以見到的，都是老倔頭的兒子置辦的。
村裏有一兩個手腳不乾淨的，欺負老倔頭看不見，想從他家裏偷些寶貝，但是他們忘了老倔頭還有歡歡，歡歡那護家的架勢把賊人嚇得屁滾尿流。只要有歡歡在，誰也拿不走一樣東西。不過對於老倔頭來說，那些東西他反正也看不見，有和沒有都沒有太大區別。
老倔頭的兒子逢年過節都會回來，小兩口一進門，歡歡就迎上去了。老倔頭那幾天也是笑得最多的，就連那雙渾濁的瞎眼都有了光澤。他們走的時候，歡歡搖着尾巴跳啊跳啊，攔着他們像是不讓他們走。老倔頭的兒媳婦特別怕狗，總是尖叫着，“走開，走開，快讓它走開啊！”
兒子走後，院子裏又恢復了平靜。一箇中午，陽光暖暖地灑在院子裏，老倔頭還是躺在躺椅上，歡歡也還依在老倔頭的腳邊。但到了做飯的時間，老倔頭也沒有起來，歡歡不停地用嘴扯着老倔頭的褲管，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後來，歡歡又對着鄰居家狂叫，好奇的鄰居趕來時，才發現老倔頭已經過世了。
第二年春天，老倔頭的墳前已是綠草茵茵，一男一女兩個人影立在墳前一動不動，墳頭還有一隻棕黃色的野狗晃悠着。
男人說：“你知道我父親的眼睛是怎麼受傷的嗎？”站在男人旁邊的女人疑惑地望着男人。
“我5歲的時候，因爲淘氣惹怒了一隻貓，那隻貓突然一躍而起朝我撲過來，我嚇得閉上了眼睛，等我睜開眼睛時，看到父親擋在我面前，他的臉上全是血，貓把他的眼睛抓傷了。”
男人目光恍惚地望着遠方，像是在說給女人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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