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3)

根旺叔與我父親的區別,就是會喝點黃酒,講些人世間大話、情話、玩笑話。爲此,常常會拉你到他的身邊,瞭解一點別人家的事。現在想來,那也是勞動之餘,找樂子的一種,無可非議,畢竟農村生活太寂苦了,需要用本村鄰村大事小事來填滿情夢。

農忙時,根旺叔與道宣大伯是耙田的A、B角,一到農閒,他專管農田放水。全小隊每丘田的進水口與出水口,石坷有沒有坍塌、田繩有沒有損壞,他最清楚。自然,魚兒、泥鰍和黃鱔,黃鼠狼、蛇兒和老鼠與他碰面的機會也最多。

老鼠辛辛苦苦背豆莢入倉,我用小鐝頭挖黃泥洞獲得一大豌黃豆,成了人與老鼠鬥智鬥勇的好戲。老鼠生來打地洞,人類在早期,估計也是如此。只不過,再聰明的老鼠也無法搬走它進出地洞時不留心掉下的泥土。在寒冷的冬日,因爲捱餓,半夜結羣到農房裏找喫,也是沒法子的事。每天每夜,都要面對毒藥,面對籠夾,面對頭痛的貓,還要面對陷阱,一腳踏空,成了人類的俘虜,甚至變成了菜桌上的一道美餐。生存也是不容易的事。

那對陳家兄弟,是我小隊出名的“高稈兒”,人瘦瘦的,筋骨好,身上卻有使不完的勁。什麼髒活什麼累活,他們倆都有份,也樂此不疲,卻贏得了大家的尊重。而今,他們倆應該快接近古稀年齡了吧。我每次回家都能看到他們在大田裏忙碌的身影,尤其是一生未娶妻的弟弟金友,前些年還飼養黃牛和山羊呢,讓我感覺到人畜共生,彼此芳華生命——無窮無盡的氣息。

何謂“牛”,曾整整兩年參加生產小隊、村大隊勞動的我,比同齡人更瞭解一些,也因爲了解和沉迷,自己身上有那麼一股子牛脾氣,遇事喜歡鑽牛角尖、認死理,不過,對未來,內心自始至終充滿着極大的期望。

只是我成了山外牛,與農村、農業、農活有了新的隔膜,長了大肥臉,挺了將軍肚,還能說上一些三夾皮話。梅江話、蘭溪話和普通話,此消彼長,彼消此長,最後混合到家,牛話、鳥話亂說一氣。我們那個小村落,人少地薄,民風淳樸,生活也比較寧靜。村裏人連大點聲說話都會覺得突兀,某個人在外工作久了,回村說話更不能變腔改調,否則會被戳脊梁骨。

牛啊,我的牛;村民啊,我的父母一樣的上輩,我的兄弟一樣的同輩,你們一生做苦力活,一生奉獻給家鄉那塊黃土地。好在人與牛畢竟不同,人老年時有子孫贍養,即使一些孤寡老人也有國家、集體拿出錢財來供養,過去是五保戶、低保戶,今天是養老院、居家養老。(完)

陳水河原創於2021.1.27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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