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過晚飯，明蘭的心情越發不好了。眼看到了臘月中旬，院子鄰居們都掃窯了，她們家還沒動手。掃窯是件麻煩事，明蘭上班忙，多是花錢請人來打掃。
明蘭的男人啓光工作太忙，根本沒有時間料理家務。啓光從小家貧，花錢比較仔細，從來不願意請人，常因爲請人掃窯鬧意見。明蘭的肩膀受過傷，心裏怯夥擦玻璃。
明蘭覺得給啓光做思想工作比打掃房子還麻煩，每年掃窯都要傷腦筋。前些年明蘭上班，打掃衛生請人還能說得過去。現在退休居家，不如自己慢慢打掃。
明蘭想得到啓光的幫助，喫飯時淡淡地提起掃窯。啓光以爲明蘭又想請人，一臉不高興。他不等明蘭說完，就搖着手拒絕和明蘭說話。正好有人叫打麻將，明蘭出來了。
臘八一過，就進入陝北人的掃窯季。四個人坐好位置，邊打牌邊說掃窯。對面的王大姐感慨道：唉，給我們家掃窯的老李歿了！多好的人啊，幹活從不參假。
三個人都不認識老李，聽王大姐一個人述說。前幾天，王大姐像往年一樣，和老李預約打窯。打了三次電話，沒人接。王大姐跟愛人開玩笑說：“哎呀這個老李，該不會是歿了吧，不接電話！”
愛人說，說不定老李夫妻正給人家掃窯呢，顧不上接電話。過了好一陣，老李的手機回覆信息，說有事正忙，回頭打電話。王大姐沒多想。第二天老李妻子打電話，約好掃窯時間。
掃窯那天老李妻子一個人來了，不見老李。王大姐以爲老李忙其它事情，讓妻子一個人來打掃。往年老李夫妻掃窯，配合得很默契，有一天時間就打掃好了。
今年王大姐只好打下手，幫忙洗抹布。中途休息，老李妻子哭着說，老李歿了。王大姐聽後驚呆了，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吧！老李妻子哭着說了老李的事情。
老李早上起牀後跌了一跤就昏迷了。妻子和鄰居把老李送到醫院，檢查結果還沒出來，老李就嚥了氣。那天王大姐預約打電話時，就是下葬老李的日子。
老李夫妻恩愛，妻子心疼得說不成話。她最遺憾的是，不知道老李得了什麼病。老李家有兩個孩子，女兒上大學，兒子上初中。老李的妻子顧不上悲傷，趁着過年前打掃衛生給孩子掙學費和生活費。
她努力裝着輕鬆的樣子，時不時對着鏡子感嘆一句：“唉，我們家老李真可憐，才五十來歲啊，連掃窯的福氣都沒有。”王大姐幫忙掃窯，給老李妻子開了兩個人的工錢。
明蘭聽王大姐說完，心裏也覺得挺難受。雖然她和老李素未平生，但是處於差不多相同年齡段，明蘭不由得惺惺相惜。活着真不容易，有人把掃窯看成享福的事情。
明蘭的心當下就釋然了。她不再生啓光的氣了。不就是掃窯嗎？她暗下決心，一個人慢慢來。你看，老李妻子不是把掃窯當做享福的事情，要惜福惜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