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橋下有人

橋下有人           

黑夜裏,他聽到橋下水裏有人叫他……

1.

水裏的天空忽然晃動起來,樹的倒影也跟着晃動,那是我投進了一塊石頭。

但我要找的那個人並沒有出現。

小時候,我經常去姥爺家,到了,就會順着門前的石板路一直往東,來到一座石橋上,看兩邊掩蔽於柳樹中的河流。

那裏的柳樹都長着長長的根鬚,那時候的水當然也還清秀,只是橋下的那段並不清秀。它黑黝黝的,看一眼,就把人往裏面吸。

它太深了,還有個名字叫老鱉潭。據說早先,那裏面住着一隻不知年頭的老鱉,經常會出來曬太陽,大約是成了精的那種。好像還喜歡喫人。

有一次,村裏有個女人到橋下洗衣服,看到岸邊有一塊圓圓的大石頭,就走了上去。那塊石頭大得足以讓好幾個女人,在上面放下她們的洗衣盆,坐下來捶洗。那石頭又那麼平滑、乾淨,看上去那麼令人舒服。

可是那女人洗着洗着,就恐懼起來。她忽然發現,那塊圓圓的大石頭不知怎的,竟離開岸邊,到了黑潭中央。

然而,她這時候已經來不及跑了,那石頭帶着她,很快就沉入深不見底的黑潭。

但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不是這個洗衣服的女人。他是男的,他曾經是這個村裏的地主,他不洗衣服,他不是被鱉精帶到水裏的。


2.


姥爺的那個村子很大,還有集市,姥爺的鄰居都是些很有趣的人。

西邊的鄰居,隔着一條小衚衕,他們家裏有四口人。一個寡婦,帶着一對小夫妻,和一個小孫女。

寡婦大娘很富態的,但她踮着小腳走路卻不搖不晃,就像一步紮下一個釘子,還帶着彈簧。那時候就只有她的巨乳在跳。

她沒心沒肺,非常開朗,一笑起來,那兩排整齊的牙齒就閃閃發光。

我媽以前經常跟我講她的故事,有一個故事一講,就笑出眼淚。

某年夏天,天氣炎熱,老太太有一天在家擀麪條。她嫌熱,就把上身脫個精光。

外面有知了在叫,忽然還有一個小販在喊賣瓜,不甜不要錢的那種,老太太一聽就出來了。

大街上太陽灼人,賣瓜的中年漢子給老太太稱好了瓜,然後問:“大娘,你怎麼拿呢?你兜起衣襟,我給你放上去吧。”

老太太說好,可是她一摸衣服,啊呀,我光着身子出來的啊!

姥爺後面的鄰居,要出門西轉,從那條狹窄的小衚衕北行。那條小衚衕裏,腳下是亂石,兩邊的牆上是亂石,亂石裏還都鑽出小草。它慢慢升高,並不很長,但我夜裏走時,總是心慌。

它太黑了,裏面的妖魔鬼怪一定不少。

那家人大門朝西,門是黑的,裏面是黑的,裏面的東西是黑的,裏面的人也是黑的,就是大白天都全是黑的。他們家有五口人,一對老夫妻帶着三個兒子,我小時候從他家門口經過,經常看到他家某一個兒子黑乎乎地坐在黑乎乎的門檻上發呆。

那時候的人都很窮,他們家尤其窮,三個兒子都是光棍。他們全家終年穿着黑色的灰色的髒兮兮的衣服,冬天還可能露着髒兮兮的棉花。

我從來沒見他們家的人笑過,他們似乎也不說話,所以我從來沒見過他們的牙齒。那可能也是黑的。

我小時候很害怕他們,但姥姥總會對他們笑。我現在每每想起那家人鋪天蓋地的黑,和姥姥的笑,心裏就會有一種尖銳的東西劃過,那莫名的痛楚那麼清晰。

這家人的後來,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姥爺東邊那家人,一牆之隔,家裏好像六口人。一對夫妻,二個兒子,二個女兒。大兒子當兵去了,好像是個團長,大女兒曾經想考音樂學院,有一段時間,整天在院牆那邊咿咿呀呀地練嗓,但最後並沒有考中。他們家其他兩個孩子,都跟村裏其他的孩子差不多。

這個故事就與這家的父親有關,我記憶中印象最深的,都是這些鄰居家的大人。

其實還有好多有趣的鄰居,有趣的事,但這一次我講不了那麼多。


3.


姥爺東鄰的那位父親,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但屬排骨幫的。他不像他老婆和兒女們一樣,基本不搭理我。

但他並不兇,平時不種田不捕魚,也不做其他什麼事的時候,就總會安靜地蹲在他家的院牆外面吸菸。他跟姥爺一樣,用的都是煙鍋。

煙桿長長的,下面墜一個黑色的菸袋,腮幫子一鼓一鼓,青蛙似的,銅煙鍋裏就忽明忽暗,鼻孔嘴巴里就不斷噴雲吐霧。

他的名字叫福運,平時最喜歡捕魚,冬天裏也去。他捕魚用網,但他的網經常會被水裏的石頭、樹枝什麼的掛住,他是非常珍惜他的漁網的,因此就經常需要下水。秋冬也下去。

他的腿就是這樣壞掉的,中年的時候就經常寒疼,老了就一步都走不了了。

但我總覺得他比一般的村人活得有趣,他的捕魚一定比我跟着我媽那個乾姐姐的兒子去打大雁有趣。

那時候村裏還有土槍,有一天,我媽那個乾兒子就帶着我一起去野外了。

我們從石板街上走過,他扛着土槍,得意洋洋,我跟在後面,提着一個小籃子,也得意洋洋。

據他說,雁是很好打的,提那個小籃子肯定不行。

他到了野外也那麼說,當時我們已經臥倒在一塊高地上了,下面就是村東那條汪洋的河流。

他說,土槍裏全是鐵砂,大雁都是一起飛的,一槍下去,能夠打下一串,這說得我激動萬分。

我們這,大雁都是冬天纔來,那當然是個冬天。高地上非常寒冷,但我們在荒草中整整臥了一個下午。凍得我鼻涕都流盡了。

但我們一槍沒放,因爲我們一隻大雁也沒看到。所以他一槍下去到底能打多少大雁,我至今也不知道,回來的時候,我連那個小籃子也不愛提了。

相比之下,不大說話的福運叔就厲害得多,他每一次都是豐收。他們家幾乎天天都有魚喫,吃不了還會拿到集市去賣。跟他去,小籃子才肯定不行。

那時候,我對福運叔極其仰慕,也覺得他非常神祕,只是在聽說他那個詭異的故事前,我還不知道他會神祕到那種地步。

後來,我對他簡直無限崇拜起來。

4.

那時候水多,到了雨季,大水往往會把河邊的柳林淹沒,有時候水還會流到大街上來。大街上就能抓到魚。

姥爺村裏的人應該說都愛捕魚,但像福運叔那麼酷愛的倒不多。他幾乎把那養成職業愛好了,不分季節,也不分白天黑夜,一有空就去,再累也去。

於是福運叔有一天晚上就遇到一件奇事。

他在離橋不遠處捕魚,忽然聽到水裏嘩啦嘩啦亂響,接着就聽到有人叫他名字。

福運叔在黑夜裏四下看了看,橋上、水裏、柳林裏,似乎都沒有人,於是就問:“誰啊?”

那個人回答說:“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嗎?我是你有貴叔。”

“有貴叔?”福運叔想起來了,那是他本家的一個叔叔,本地最大的地主。福運叔因此就奇怪起來:“你還活着嗎?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裏?家裏人村裏人找了你好久,都以爲你死了。我怎麼看不到你?”

那個叫有貴的人說:“我是死人,你當然看不到我。”

福運叔看着黑乎乎的水面連連點頭:“我想你也是死了,不然不會怎麼都找不到,論歲數你也應該死了。你怎麼死的?”

有貴說:“先不說那些了,我現在幫你趕魚。福運,咱說好了,我幫你趕魚,你要給我酒喝。我好久沒喝酒了。”

福運叔一聽非常高興,說好啊好啊,於是他就又聽到水裏嘩啦嘩啦亂響。

福運叔那天晚上捕魚非常容易,也收穫最多,最後,有貴說:“福運,明天別忘了給我帶酒啊!”福運叔答應一聲就回來了。

福運叔第二天晚上當然又去了,也沒忘帶酒。福運叔是個酒鬼,他其實每一次都帶着酒。那起初是爲了下水驅寒用的,後來就上癮了。

但是福運叔那天在去之前就喝醉了,他只記着帶酒,卻忘了跟有貴的約定。他到了河邊坐下來,依舊是喝,把酒喝完了,纔想起他們的約定。

福運叔在那一刻萬分懊悔,只好喊有貴:“有貴叔,我把那事忘了,明天再給你帶吧。”

但是水面上什麼聲音都沒有。

福運叔又喊了幾聲,有貴還是沒有出現,他放心了。“好好好,你今晚沒來,這就不算我失約。”但是他那天晚上忙到大半夜,一條魚都沒網上來。


5.


有貴一連好幾天都沒出現,但是那之後,很多人都聽到了有貴的聲音。不是每一個人都像福運叔那麼大膽、憋得住,或許也有些稀裏糊塗無所謂,因此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消息起先從殺豬的呂屠夫那裏傳來。那天,呂屠夫從外村趕完集,又走鄉串戶去收豬,回來時已經很晚,他剛走上橋頭,就聽到有人叫他。

呂屠夫也問,你誰啊?那人也說他是有貴。呂屠夫站在橋上找了半天沒見到人,再聽到那聲音如此熟悉,就開始心裏發毛。他忽然想起有貴是誰了,嚇得尖叫一聲,丟了車子就跑。

呂屠夫狂跑回家,一頭鑽進被窩就起不來了,他接連幾天發燒。醫生治不好,他老婆就只好請了個會驅鬼的老太太來。幾天後,呂屠夫真的好了,但再也不敢走夜路,更不敢夜裏經過那座橋。村裏的人起先還笑他呢,但很快就不笑了。

因爲好多人都開始聽到那個聲音,只要太陽落山後你從橋上經過。有貴不管你是走親回來,趕集回來,下地回來,你只要經過,他就會叫你,跟你說話。

他也按照他生前的輩分,該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只有遇到晚輩才直呼其名。比如,二叔,你趕集去了嗎?買了點什麼?我二嬸還好吧?

這一下,所有的人都怕了,大白天走過那座橋時,都會汗毛豎起。他們總覺得有貴在什麼地方看着他們,就像橋下黑潭裏的鱉精。但他顯然比鱉精更可怕,因爲鱉精誰也沒親眼見過,而有貴的聲音卻真真切切。

事實證明,有貴並不是只在夜間出沒,大家的恐懼是有道理的。或許鬼只在夜裏出現,並不真實。

最先知道這一點的,依舊是福運叔。

那天,村裏又到了趕集的日子,福運叔快中午的時候,就挑了兩個挺大的土燒酒罈去集市打酒。他回來時還沒事,但他順着石板街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卻突然摔了一跤,把兩個酒罈都摔碎了。

酒罈一摔碎,那酒就都流了出來,順着石板街四下裏流,只有坑窪的地方纔能存住一窩。福運叔一看急了,他立馬爬起來去找了一根麥秸草。

酒在福運叔心裏,大概比命還重要,因此他那天中午,就在燦爛的陽光下,銜着麥管,一個個小坑哧溜,直到喝得爬不起來。

大醉一場的福運叔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醒,醒過來也渾身無力,但他到了晚上有精神的時候,還是去了橋下河邊。

那天晚上,福運叔剛到不久,就聽到有貴哈哈大笑。

“福運,你不給我酒喝,我自己喝。我今天可算喝了個夠!”

福運叔到這時才知道他爲什麼會突然摔倒。


6.


福運叔從那天起,再也不敢怠慢有貴了,他不管什麼時候去河邊,總會帶上兩壺酒。一壺自己喝,一壺倒在地上,給有貴喝。有貴那之後就天天出現,次次幫福運叔趕魚。

時間一長,福運叔也就知道有貴是怎麼死的了。

“我是被有盛一家子害死的。”有貴說。有盛也是有貴的本家,但關係遠比福運叔親近,他們是叔伯兄弟。

大體過程是這樣的:

有貴家大業大,在那一片非常著名。他的地不只在本村,周圍好多好多村都有。因此那個地方就流傳着一個故事。

有貴以前做過生意,不知怎麼就跟人結了大仇。有一年,仇人的兒子報仇來了,卻被有貴生擒活拿。

但是有貴並沒爲難他,既沒有報官,也沒打斷那小子的腿,他把他放走了。

倒是那小子很不地道,他依舊記仇,他不但拒絕了有貴給他的盤纏,還發誓一定會捲土重來。

有貴是派了兩個人送他走的,那個人路上說,他是有骨氣的人,只要還在有貴的地盤上,他就一口飯不喫,一口水不喝。他就是有大小便也憋着,絕不去肥了仇人的田。

但是他走了一天問,出了有貴的地沒有?人家說沒有。走了二天問,三天問,還是沒有。他就是走到第五天,也還是沒有。

結果這個人就在第五天晚上倒下了,送到醫生那時,醫生一個勁地搖頭。他說他沒辦法了。

那個人後面果然死了,但是據醫生說,他不是餓死渴死的,而是被屎尿憋死的。

有貴的家業有多大,由此可見一斑。有貴的名聲也算不錯,但他卻有一個缺陷,那就是沒兒沒女,是個鄉里人所稱的絕戶。

這事有貴當然着急,但他接連娶了兩個小妾後也沒見動靜,就徹底絕望了。他不肯承認自己不行,只說是命中無子。

這樣的一個有貴,當然是需要繼承人的,那時候他家族裏的人都盼着好事能落到自己頭上,跟他血緣最近的有盛一家就更加起勁。

但是有貴不肯過繼有盛的兒子,他早就放出話來說,他就是過繼遠親的、外人的孩子,也不會過繼有盛的孩子。因爲有盛一家,沒一個好人。

實際上有貴最想的,還是抱養一個孩子,年齡越小越好,最好是個孤兒。

如此這般,有貴有一天終於看好了一個孩子,算是定下了,就等着請人擇個日子,大辦一場。然而他再也沒有機會。

有貴請算命先生擇日子的那天晚上,他常年僱傭的一個看場院的漢子忽然來了,那漢子捂着肚子說:“掌櫃的,我肚子疼,疼得厲害,今天晚上不能給你看場子了。”

有貴很仁義的,他一聽就說:“行啊,那你就回家歇着去吧,我叫別的人去。”

可是那麼晚了,有貴找誰去?他雖然家大業大,卻一向節儉,家裏一個多餘的僱工沒有。好在有貴是創業的主,再有錢,也沒有忘本,他平時也依舊什麼都幹,因此那天晚上,有貴就自己去了。

有貴平時喫飯穿衣,都很少奢侈,他走在外面時,如果不認識他,就跟一般的農民基本沒什麼區別。有貴那天根本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是到了後先在場院裏轉了一圈,才準備到棚屋裏躺下的。

當時是秋天,秋收剛剛開始,本村場院裏收穫的穀物還不多。有貴人緣好,當時的人也比較規矩,有貴並不怎麼擔心。但是他剛剛走到棚屋前,屋角里就撲出幾條大漢,一下子把他按倒了。

那幾條大漢按倒有貴,就在他嘴裏塞上破布,把他綁了起來,最後還蒙了他的臉。

有貴魂飛魄散,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接着就被人半抱半拖地帶走了。

有貴是在走了一段路後才清醒過來的,他等那幾個人停下來後就更加清醒。那是他從小長大的村子,他太熟悉了,他聽着聲音,憑着感覺,立刻就知道自己被帶到村東的橋上來了。

那幾個人把他帶到橋上後,又開始往他身上綁大石頭,那一刻,有貴也知道自己完了。

有貴是什麼人?他一想就想到有盛身上了,但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這時候,有人反而扯去了他嘴裏的破布,並且說:“有貴,你不是過繼誰也不過繼我家的孩子嗎?”

有貴立刻破口大罵起來:“有盛,我就知道是你這個驢操的玩意兒,你不得好死!”

有盛哈哈大笑:“可你得先死!我們兩家是近親,你死了,家產就必須是我的,我起碼還能享幾十年福!有貴,你還想活嗎?你現在肯過繼自家侄子,咱們就還有退換步。”

有貴心裏清楚,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有盛是怎麼也不會讓他活的,有盛現在這樣說,不過是給他最後的羞辱,因此他既不改口,也不求饒,嘴裏還是罵:“驢操的有盛,你一家子都是黑心,我把家產燒了分了,也不會給你!我死了,你們也沒好日子過,我做了鬼,也會回來找你!”

有盛火了:“那你就做鬼去吧!”於是有貴就被有盛幾個扔進了橋下黑潭。


7.


有貴就這樣失蹤了,死了,福運叔聽了連連嘆息:“那時候就有人懷疑是有盛乾的,但是沒有證據。也有人說你可能被龍虎山的土匪綁走了,還沒來得及要贖金,就死了。那後面沒幾年,日本人就來了,有盛跟着日本人鬧騰,被八路打得滿身都是槍眼。再過幾年,這裏太平了,你的地就都分給了窮人。”

有貴說:“我說什麼了?有盛一定不得好死,他們一定沒好日子過。”

福運叔說:“那你還回來幹什麼?”

有貴說:“有盛的大兒子還在啊!那天晚上還有他!我一直等,一直等,再沒人找我,管我的事。”

福運叔說:“早先是兵荒馬亂,後面是年頭太久,怎麼管?誰也不知道你到底去了哪,發生了什麼事。”

有貴說:“可你也是我侄子啊!你小時候,我沒少疼你,別人不管,你怎麼能不管?”

福運叔說:“我怎麼管?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有貴說:“那你現在是不是知道了?”

福運叔聽了這話,立刻收了漁網回來了。

福運叔當天晚上,就去了原先給有貴看場子的漢子家,那漢子當時已經很老了,躺在炕上有七八年的樣子。

福運叔一來,那人就哭了,眼淚順着消瘦的臉頰和花白的鬍子一個勁淌。

他說:“我知道你要來了。那天晚上,有盛來跟我說,你今天晚上別在這了,我就知道要出大事。可我不敢說啊!後來就沒臉說。”

福運叔並不問他怎麼知道自己要來,就問:“你還知道什麼?”

那漢子說:“我晚上又偷偷摸回去了,看到有盛和他大兒子把有貴扔進了老鱉譚。還有兩個,是有盛的兩個小舅子。”

福運叔回來,一夜沒睡,坐在炕上吧嗒吧嗒抽了一夜的煙。到了第二天上午,他又把村裏的人都招呼到村東橋上來了,還在橋上擺了香燭。

然後,他就帶了幾個水性好的後生,一頭扎進了黑潭。

他們在寒冷的潭底真的摸出了有貴的屍骨,有貴屍骨的腰間果然綁着一塊大石頭。這麼多年過去,那條長長的漁網繩子居然沒壞,只是結滿了暗綠的水草。福運叔他們在水底下用漁網兜了有貴的屍骨,和那塊大石頭,上面拽,下面舉,一起弄上來時,基本還算完整。

很多老人一看到那玉石嘴、玉石杆的長煙鍋,就說對了對了,這就是有貴,有些老太太還講起有貴的故事罵起有盛。當時村長早去鄉里報了案,但是抓捕的人來時,有盛的大兒子已經跑了。

全村人隨後就都在抓捕有盛的兒子,他們最終在有盛的墳前找到了他。他說他本來想給他爹媽磕個頭再跑,但是磕完了,卻動不了了。

“我怎麼能讓他跑了?”當天晚上,有貴對福運叔說:“他一跑,我就給他一腳,一跑,我就給他一腳。他後面知道跑不了了,這才坐下來不動。”

那天之後,有貴再也沒有出來,福運叔照常生活、捕魚,村裏的人漸漸把這事忘了。

只有我聽說後,會偶爾去橋上丟一塊小石頭,想讓有貴出來。我老想問他一些事情,也想讓他幫我要回被搶走的彈弓。

•  END  •

文/九鴉

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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