檁嬸(一)

    檁嬸嗓門大,心眼卻特別實誠,駒爺駒奶真是好福氣!

    駒爺駒奶統共生了七個孩子,五男二女,按舊理,是有福之人嘞,俺村這樣的人家,數來數去,也不過三家。

    農村嘛,講究的就是個人丁興旺,物質匱乏的年代,按新理說,孩子越少越好,可在那個天災人禍的年代,卻按勞力喫飯,誰家男勞力越多,在村裏越喫的香,越混得開,說話也纔有分量,吐口吐沫就是個釘。

    駒爺木匠出身,給五個兒子起了柱、棟、梁、檁、椽、五個彰顯他三代祖傳手藝的小名,兩個姑娘,卻沒太指望她們有什麼繼承,隨時代的大流,大女兒起個名叫紅,二女兒叫了英。

    頭兩個都是姑娘,駒爺的臉上,實在掛不住,等駒奶又開懷時,他特意跑了趟白雲寺,在那鐵鍋槐樹上,栓了根紅繩,你還別不信,駒奶連着給他添了五個小子。

    接生婆馬小腳接生柱時,還故意給駒爺開了個玩笑,害得駒爺拎着斧頭,差點把人家廟門給砍了。

    添棟那年,駒奶生了一場病,灌了兩個多月的中藥,棟生下來像個傻猴,不哭也不鬧,兩歲半才走穩路,三歲了,還不會叫爹孃,駒爺爲此沒少跟駒奶拌嘴。

    還好後來又添了梁,梁生下來時白胖,哭聲有勁,還沒滿十個月,就學會了走路,爹孃叫得那個歡。

    三男二女,一家七口,日子過得雖然緊吧,卻也有奔頭,駒爺駒奶也不打算再要了。

    哪成想,在梁五歲那年,駒奶的肚子又鼓了起來。

    駒奶懷檁的那年,剛好趕上黃河發大水,莊稼全給淹了,生檁的那天,洪水進了院子,駒爺把堂屋門的兩塊門板給拆了,一塊讓八歲的棟和五歲的梁趴在上面,千叮嚀萬囑咐,不等他們回來,誰也不準下來;又帶領着十四歲的紅,十二歲的英,十歲的柱,一人一角,擡了另一塊門板,順着被淹了的河堤,邊走邊試探,摸索着將駒奶運進了寨裏,找到了正從堂屋往外潑水的馬小腳,才保住了娘倆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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