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前世篇

前言:本篇续深城,是安歌的前世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

一夕瑶华满,翛翛绿玉林。

压枝花烂熳,缀叶韵萧森。

似佐书帷静,偏宜酒盏深。

贞姿相映彻,不负岁寒心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这是一场盛世,繁音激鼓,曼舞浩倡,人神合一,恭敬而虔诚。

冬至。

今儿本该是团圆的好日子,可惜今年宋家夫人没有赶回于阳城,府上剩下宋老乐师和三个孩子一起过节。

“父亲,母亲今天还不回来吗?”大儿宋浩倡问其父。

“你母亲信上说是她师父留她和众师兄姐妹一起过节,等明天一早就会启程赶回来了”边说着宋老把小女宋节兮抱在膝上,又道:“不过说来也怪,你母亲平日里回她师父那逢年过节都会赶回来的,今年倒是只留我们三个孤零零的自个包馄饨了”。

二女宋安歌笑道:“恐是今年实在不好意思叫母亲独自赶回来”。

“哈哈,恐是也”,宋老瞧着大儿二女认真向着老管家包馄饨,低头逗小女“今天过节哥哥姐姐给我们小节兮做好吃的,那我们小节兮给大家背个童谣吧?”

小节兮生生的应道“好!”

“新节已故,皮鞋底破,大捏馄饨,一口一个……”

翌日。

今天节兮起了个大早,在奶妈的服侍下早早洗漱完之后,自个儿坐在房前的廊下木凳上盼着母亲。

辰时,浩倡和安歌各自去了学塾。

巳时,宋老喊节兮去了前厅吃朝食。

未时,浩倡和安歌回了府。

在院里节兮和安歌耍了好一会儿。

酉时,奶妈喊两女去前厅吃夕食。

吃到一半,老管家慌慌张张得跑入前厅。

“何事如此慌张?”宋老不解。老管家一向稳重规矩,今晚怎么如此反常。

老管家颤颤巍巍的开口:“夫……夫人”。说到一半管家望了一眼此时正在好奇观望的三个孩子,低头俯下身在宋老耳边低语。

“怎么可能!昨日还来信,今怎可能……”

哐啷,宋老手中的白瓷碗碎在地上。他震惊的怒视管家,喘了几口急气,拉着老管家快步出了府。

安歌见父亲平日一向温顺的性子突然神色慌乱,心中隐约不安,向身旁奶妈询问何事,但奶妈摇摇头。

浩倡上前拉二妹坐下,道:“先别慌,等父亲处理完了自会告知我们”。

“哥,我隐约不安得很,你说怎么母亲还…”

“别乱想!吃饭”

浩倡打断了安歌的话,给节兮碗里夹了块她喜欢吃的排骨,凝视着地上的碎碗不出声。

连着三天宋老都没有回府,府上没有一个知情人。大家在暗里胡乱猜测着,什么不靠谱的八卦都有。有些话传到了安歌耳中,安歌狠狠地罚了那些暗地嚼舌根的丫鬟。节兮每天跟在安歌身边,没了父亲母亲在身边,她把姐姐当成了心里最亲的人。浩倡每日从学塾回来都去父亲的书房待着,只有吃饭的时候方才出来。府上一切照常生活,但人心却是惶惶不安。

第四日宋老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位身着墨绿色衣衫头上顶着青玉冠的仙人,宋老将他们迎去了前厅。他们似乎在避讳着某些事情,将前厅的下人都谴退了。安歌本想去前厅偷听,无奈被浩倡半路摁着脑袋抓了回去。晚些时候那几位仙人便离开,宋老独自去了书房。几个孩子都跟着去了书房,宋老见了便唤她们近了跟前。几日不见宋老脸上多出了好几分悲凉,满是倦容,眼底丝丝血丝甚是狰狞。

安歌急迫得很,问:“父亲,您去哪了?母亲怎么还没回来?”

宋老拧着眉头,伸手抱起节兮。“冬至那日,清篁观观主遭遇刺杀。”他摸了摸怀里小女儿的头发,哽咽道:“那晚被杀了好些人,你们母亲…也…没能幸免”。安歌一瞬间惊愕失色,摇着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咬着颤抖的嘴唇质声问道:“谁!是谁……”。浩倡转身抱住了此时反应剧烈的二妹,打断了她的歇斯底里,抚慰道:“你冷静一下,不要吓着节兮”。闻言安歌望了一眼一脸无知的小节兮和沉默的父亲,咬着牙停止了哭泣。

“你们母亲是为救她的师父而死,你们不可恨她,她本就是清篁观的人,如今也是为清篁观而死,清篁观于她有恩,此是报恩,你们切记不可被仇恨蒙蔽良知”

宋老叹了口气,又道:

“以前你们母亲总说修仙人的江湖凶险无常,如今她却回不来了。她望你们远离仙门世家,做个普通凡人。”

怀中小节兮似懂非懂问道:“母亲常说修仙之人不会死,他们是去天上当神仙了。父亲,母亲是不是去天上当神仙了。”

宋老神色一顿,搂紧小节兮的腰,笑着回答:“是啊,母亲的师父给她升了官去天上当神仙了,以后会很忙,神仙是不能下凡的哦。”说着宋老抱起节兮向书房外走。

“以后节兮会和父亲以及哥哥姐姐在地上等母亲下凡好不好?”

“好!母亲是神仙,好气派啊”。

……

由于家中的事故,宋老将浩倡十六岁学乐器的时间提前了两年,现如今十四岁的浩倡被家族中身份显赫的国乐师宋唯老先生亲自传教。国乐师便是在皇宫中给皇帝演奏的乐师,而宋唯老先生是皇帝唯一钦点的国乐师,也是宋老的叔叔。宋家是祖祖辈辈在皇宫里头儿玩乐器的,如今不比往年,边关战乱百姓也是过的惶惶不安。没了祭天祀神的活动,去皇宫演奏如今说起来也不过是个陪皇帝消遣的活儿了。

但家族要求每个人都不能忘根,要视乐为命。

宋母是清篁观弟子,清篁观许多弟子修练本家仙术不但佩剑也会携带乐器。观中弟子以乐养灵,以乐修身,其兵器更多是为了驱邪物,即防身。宋母精通古琴,与宋老相识是,宋母在清篁观宴请国乐师宋唯时,在宴上用绿绮弹奏了一曲。相传绿绮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因而名为“绿绮”。宋老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琴,便私下向宋母讨学制琴。

想来宋家和清篁观也是不浅的缘分。

浩倡在宋唯膝下学乐理数年,直至行加冠礼。

冠礼当日,浩倡向宋老提出要去清篁观拜师。宋老自是不愿,以为浩倡是为了查明当年刺杀观主的人,如此定会陷入危险中。

但浩倡告知宋老自己着实是为了修仙之术,且会保证自身安全。父子双方谁都没妥协,足足僵持了半月。期间安歌听闻,她却是支持哥哥去清篁观,母亲生前生活的地方一定如母亲一般漂亮得令人神往。安歌去宋老跟前替哥哥求情,被宋老呵斥了一顿。

“你们是年纪小,以为这是个好玩儿的事。且不说责任的事儿,这其中的危险不是你们所能承受的!”

宋老任不松口。

浩倡一遍遍得和宋老保证,自己长大了,明白选择这条路会承认多大的风险。可他喜欢,且绝不放弃,望父亲成全。

无果,浩倡决定使用最后的法子。

宋唯老先生夜里突然派人来府上请宋老去自己府上喝酒,宋老疑惑不解便跟去了,等坐上酒桌才意识到这是浩倡请的说客。

“侄儿,浩倡和我说,他想去清篁观拜师,为何你不肯?”

“叔父,侄儿认为我们做乐师的,修仙为何?”

“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浩倡学这仙门学术可自保,也方可保我们家族。”

“可他母亲……”,宋唯打断了宋老的话,“浩倡自是明白这其中的深浅,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叔叔表示应随浩倡心意,宋老这个做侄子的自然是要给自家长辈一个面子。

“罢了,既然叔父同意,那我便随他去吧。”

腊冬将至,于阳城罕见的下起了大雪。宋老早些时日已经向清篁观新观主书信告知,自家犬子今日上门拜师。如今清篁观的新观主是前观主的长子,念及旧情便省去拜师考核直接收浩倡在自己的麾下做大弟子,今日便需启程去篁山。

一大早宋老和浩倡就已经收拾好了,和两位妹妹一起用了早饭。

“哥哥我和节兮能一起送你去吗?”安歌询问自家哥哥,偷偷倪了一眼父亲。

“今日雪大,妹妹们不用为我送行”浩倡笑着言语。

安歌一听瘪瘪嘴,瞬间像焉了的雏菊。

宋老擡头看见安歌这副模样,叹叹气道:“安歌可以一同送行哥哥,节兮你等会儿得去二爷爷那儿学箜篌习乐理”。

“真的?没事儿,节兮。姐姐替你送哥哥,你去好好上课”安歌笑嘻嘻冲着身旁的节兮说道,激动的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安歌倒是很有兴趣去清篁观瞧瞧,节兮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安歌在宋唯老先生那儿学的乐器很杂,但一个都不精。是宋家第一个把老先生教的头疼的孩子,也是家族中最没有天赋的孩子。宋老平常最惯着二女儿,这三个孩子里只有安歌性子最活跃,心思最直白,最逗人疼爱。安歌年已及笄,节兮豆蔻之年,实则却是节兮更为沉稳,处事不惊。

从于阳城到篁山坐马车需要三个时辰,这大雪纷飞估计会花的时间更长些。

一路舟车劳顿终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篁山,一行人将马车放置在了山下客栈,由于篁山积雪太厚又山势陡峭只能人力攀爬。顺着山中已被清理残雪的石路沿上徒步,山中布满竹林。原本翠绿挺拔的楠竹现时竹叶披被满了银雪,竹叶的碧绿翠青和润雪的冰清玉洁融合却是幽暗的墨绿翡翠,青竹变琼枝。石路的两侧积雪很厚,有少些大块山石冒出,配上竹节上残留的雪霜,相得益彰,和墨画竹林相差无异。

仙地修灵景,灵竹配仙君。

山路湿滑,浩倡搀扶着宋老走在队伍前头,而安歌和随从下人跟在后面,走的是小心翼翼。大约行至山腰处,宋老安排一行人在石阶上稍作休息。天气本是很冷,这一路上来倒是给安歌累出一脸汗,但她性子耐吃苦又是头一次见到雪后竹林,被这奇观怡景吸引了眸子。雪地忽奔过去只雪狐狸,一头扎在雪里头又探出头来,扒拉了两下耳尖,一回头被安歌偷偷靠近的身形吓跑了。

“嘿,别跑啊!”安歌还想追,但雪太深,跑不快还费劲。

“二小姐,您别跑远咯!”

“没事儿,我就在这,走时喊我声儿!”

歇了小会儿,继续赶路。安歌落在队伍后面,时不时观察两旁雪地,总能瞧见些少见的动物。路过山腰处的凉亭,有位青衣少年蹲在石凳旁,双手盖在地上。凝神时口中念叨着,完了他将手收了回来。那地上竟然凭空生出了棵绿植,从小芽一直快速生长成了大抵一寸高的小苗。安歌看呆了眼,惊觉万分神奇。

随从的丫鬟在前面唤:“二小姐,快快跟来,别走丢了”。

“哦…,来了来了”

这一声,吓着了少年。他猛然擡头,见自己前方不远处有个女子看着自己,还一脸欣喜仿佛发现了什么好儿的事儿。微微皱眉,心想怕是被她看见了,悻悻然随手拎起了竹篓,背身疾步,很快消失在雪地中。如此不同寻常的事极大的吸引了安歌好玩儿的心,安歌还沉浸在新鲜事带来的乐子里。见少年起身离开,安歌下意识也追了上去。但那少年走的太快,安歌才追了几步便寻不见了他的踪影。这大雪真恼人,一点都跑不快,狐狸和人一个都追不着。安歌委屈巴巴原路返回去找家人,顺着自己来时留下的脚印走着走着,突然脚印就消失了。这还没到石路怎的就没了脚印了?安歌茫然在原地转了个圈,发现刚踩的雪脚印居然自己也消失了。完了!这下惨了。

“父亲!你们在哪?我找不到你们了!”安歌只能在这竹海里凭感觉边走边喊。可怕的是,这么空旷的地儿,硬是连回音都没有。喊了好一会儿,走得鞋子也湿了,没人应也不见有人影。不知道这山上会不会有猛兽,天黑之前父亲会不会找得到自己,安歌害怕极了,汗润湿了前鬓,但又不敢歇息,自己走着走着或许还能早些找着石路。

脚下一空,身体由于惯性朝前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竹海中穿破一声悲催的呼声,惊得竹叶上的白雪也抖落了一层,也惊到了本就听觉灵敏的修仙之人。

“好疼!”

安歌伸手捂上自己的脑门儿,疼得呲牙咧嘴。半睁着眼坐了起来,却见到的不是坑底而是屋内。是父亲寻到我了吗?怎地没人在身旁照看我呢?

“父亲?”没人应声。“父亲!”嗯?怎么回事?

安歌掀起棉被欲下床去寻。吱呀~竹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醒了?”温润的男声,随着声音进来的男子一袭剑袖轻袍的青衣袍衫,衣摆随着劲缓有力的步子猎猎飘飞。一根竹青色发带束起双鬓的长发,显得慵懒却凌然若仙,濯濯如春月柳。面如冠玉,眉目俊雅,清古名仕之风。安歌一瞬间不知是被来人的容貌所惊艳还是对陌生青年男子产生了羞怯,整个人愣沉住了。男子微微一笑道:“宋姑娘放心,这里还是篁山上。”说着将手中的暖汤递给安歌。

“我的徒弟一清救了你回来。我已向清篁观告知你的父亲,明日我派人送你去观里。这里是我的屋子,你大可安心在这里歇息。”

安歌的头疼被男子温濡的声音缓和了很多,灵台变得清明。

“谢…谢谢仙君。”双手端过男子递过的暖汤,丝丝缕缕的暖流通过手心令人心悦神怡。

“小女名唤安歌,敢问您是清篁观的人吗?”

男子在屋中的书案坐定,缓缓擡眸薄唇轻启。

“如今不是”

“那仙君可否告知我您尊讳?今日救命之恩,日后我一定随家父登门答谢。”

“郢缘下”

话应刚落,一位青衣少年端着沏好的茶水进了屋子。径直走到书案前,奉上一盏白玉品茗杯。

“他是我的徒弟一清”

“啊…我见……额…多谢这位公子相救…我”

“无妨!”一清打断了安歌的话,“师尊我先退下了”。

缘下应允,一清行作揖礼随即离开。

“他似不怎么待见我”安歌苦笑道。

“他不善与人交谈,不必在意”

缘下呡了口茶,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淡雅的茶香缓缓弥漫了他的周身,霁乐清风。

“少时我得你母亲一救,她于我有恩。如今我助你,于情于理”。

安歌一愣,目光投向缘下,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母亲生性心善,和您一样。与您有幸相识,可真是托了母亲的福”。

“过誉”

将手中喝完的汤碗放置在了桌面,安歌转身看见屋内琴桌上有把古琴。

“可以给我试一下您的琴吗?”

“可以”

安歌将手复上琴身,指尖勾起琴弦,清越灵动的弦音从指尖满溢出来。从窗台伸进来的竹枝,合着琴音颤落下几片纤细的竹叶,飘飘悠悠落在琴弦上。

“这琴的音色真好听”安歌收回了手,转身躺回了床上。

“不弹一首吗?”

“嘿嘿,琴艺不精,怕被您笑话”

缘下饶有兴致的问道:“宋家声乐世家,你母亲更是一手绝佳琴艺,可是谦虚?”

“没…我恐是家族里一个意外”安歌苦笑,忽觉得脸上臊的慌,心里慌得紧。脑子想着该转移话题,一出口竟蹦出个这想法。

“我先前看见一清公子在山上变出了棵树,看着好生神奇,想必这就是父亲口中的修仙之术,您能教教我吗?”

缘下眉头微蹙,瞬又恢复原状,脸上多了一丝清凛。

“不可”

“为何?”

“我不收徒”

“那一清呢?”

“……”

安歌见他沉默,想着估计有戏,随即乘胜追击。

“我很乖的,也有天赋,你教什么我学什么。我哥也去了清篁观求学,其实我也想去的,不过我怕人家嫌我乐理差…也没有很差啦!二爷爷说我琴还行,我又不是不会努力学。您不会嫌弃我了吧?”

“……”

安歌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没得到缘下吐半个字来。

“听父亲说,母亲生前修为了得、琴艺精湛。我也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话语中透着怏怏不乐,但心里却打起了算盘。

缘下缓缓起了身,想了一下,任未答应。

“你……还是和你父亲商量吧”

看着缘下转身沉稳的走出了房间,安歌却觉得自己已经说动了缘下。但又开始苦恼该如何让父亲同意,平日里脑中小点子最多的安歌,翻来覆去实在是想不出任何辙儿。

“算了,不编了。直接说!”

吃完早饭,一清准备带安歌去清篁观。临走时缘下从住室中出来,他并未靠近,只是平静的望着。安歌回头看了一眼,展着张笑颜,颇为玩笑味儿的喊道:

“仙君,我这一去,回来时您可就得考虑收我为徒的事了”

“……”

缘下不语,眼神沉沉的看着安歌,脸上没有因为安歌的玩笑话而动容半分。

一清一脸疑惑,而又立马变了脸,怒道:

“胡闹什么!”

“开玩笑啦,别生气”安歌朝一清眨了眨眼,惹得本就一身怒气的一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远远就能瞧见宋老在观门口处翘首望着,安歌心里倒是打起了退堂鼓。

“哎呦,老生万分感激郢二公子救助我这不省心的女儿,还劳烦小公子亲自送行。”

“宋老客气”一清谦逊道。

“二公子从小明德惟馨,今也是怀瑾握瑜兮,心若芷萱之士。请小公子代老生向他道谢,我家小女今后定当相报与他”

“师尊命我带话给您,宋老和宋家二小姐无需在意此事,这本应该是师尊他应做的,想必您也知晓”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一清给宋老又行了一礼,侧目而视清篁观的玉竹石门,心中不悦。

“小生不好在此久留,先回去了”

直到一清转身准备离开,安歌才回过了神。她刚刚一直计划着,如何才能和气的与自己父亲恰谈能让父亲勃然大怒的“荒唐事”。回过神看到一清准备离开,一下慌了神,追问道:

“一清你先别走!我…我…会找不”

宋老一把拉住了正准备追上去的安歌,打断了安歌的无礼。

“不得无礼!”

眼瞅着一清消失在了竹海中,安歌心里急得炸开了锅。实在忍不住,她也不是个能憋的住事儿的人,干脆就地表述了出来。

安歌甩开了宋老的手,鼓足了勇气,心中郁闷一泻而出:

“我想拜那个叫缘下的仙君为师”

“你说什么!”宋老眉尾猛地一扬,脸冷了下来。

“我……”

“想都被想,人家是这清篁观的二公子,名郢祈,字缘下。多年来修身克己,深居篁山,清风明月。与仙门学术世家人士都不曾结好,更何必是普通人”宋老说完,叹了口气,默了一下,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声音和缓下来。

“这位二公子命运多舛,你切不可掺合进他的命数中”

安歌虽听得茫然不知但并没有动摇半分,倔是认真的紧。

“父亲什么意思?什么命运多舛?”

宋老懒得理会她,蓦然转身踱步准备进观里。显然是不想正面回答她的追问,干脆直接不聊这档事儿了。

直说无果,那便另寻他方。可现在二爷爷不在又有谁可以为自己说话呢?

没走几步,迎面过来两位身高傲然的男子。其中一位身着素银边青色道袍,气宇不凡,手中持一把通体素白上好的灵剑,而立的年纪脸上却光洁白皙得很,神清骨秀,眉眼之间和缘下有着相似的清冷神情。

“给观主行礼”宋老压低了声音对安歌说。

安歌先是瞧见来人的面容一愣,匆忙回过神来主动给眼前这位身份显赫的观主行了一礼。

这位观主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说:“让二小姐受惊了,我那弟弟待你可好?”

“他待…”安歌刚想趁机表露一番和缘下相处甚佳,或许还能借观主帮自己一把。但宋老没给她这个机会,出声打断了她。

“我家小女给观主和二公子带了不少麻烦,好在观主和二公子念及旧情倾心相助,老生不胜感激”

男子眯起了狭长的桃花眼,看安歌似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宋老又当面打断了她的话,想必是小孩子又闹了什么玩笑。

“您老无需客气,我这弟弟于您有恩不是。他也没什么可为您所做的,这点小事又不会耗费他多大气力,又不是送了命这种大恩”

“额……老生还是深感歉意”

男子勾了下嘴角,眼底中可参透出一丝叽鄙,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和煦的微笑。

“宋老和二小姐好生歇息,有事尽管吩咐观中弟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照顾不周”

“观主客气”

……

明明相貌身形如此相似的两人,同样是脸上挂在笑意,但一个令人心猿意马是温柔至骨子里头,另一个却叫人不寒而栗是余悸至心底里头。

安置好浩倡在观中一切事项之后,宋家一行人便准备启程离开了。明早离开,安歌想再央求一次父亲,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不正经还特地换了一身素绒绣云纹袄袍,整个人简直灵动不少。

“父亲?”安歌轻轻叩响宋老的房门。

“那事儿免谈!”说着还吹灭了屋里的灯。

“你让我进来再说嘛”继续软磨硬泡“父亲,你可进来了哈”

说完她还真就推了门准备进去,看见宋老笔直的躺在榻上像是并不想理会她的样子。安歌耐着性子给屋子里重新又点上了灯,试探性的问道:

“真不给我去?”

“……”

“你都同意哥哥了,为什么我不能学,您也太偏心了”

“……”

“您要是还不说话我现在就去找缘下仙君”

“你敢!”宋老忍无可忍,一怒而起。眼睛瞪了一眼安歌,随后又无奈地收回了眼神。安歌的性子宋老明白得很,越是不能做的事儿她就偏要试试。这点和她娘亲真是像极了,软硬不吃。

宋老平复了一下,问:“人家二公子同意了?”

“对啊!”宋老似是就要答应了的样子,安歌窃喜着又答了一句“是他叫我回来问您的,说听您的意见”。

“咳……!他当真这么说?”显然这回答实在不像宋老所认识的这人会说的话。但见安歌不像是在说谎,宋老便真以为这二公子是顾及宋夫人的面子而答应的。那如今,自己也不好阻拦。

“行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着离开我这个糟老头。”宋老无奈摆了摆手准备躺下。安歌上前搀了一把父亲,心里泛起一阵难受的感觉,但还是继续扬着笑容,轻轻拍着宋老的胸前被子,就像是哄小孩一样。

“哪有啊,我可舍不得您了。等我学有所成,回去给您变戏法。”

宋老一听,嘴角憋不住一扬。擡手推了推安歌的手,假装不耐烦道:“行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父亲好好休息”

看来父亲心情好些了,安歌也就安心得回了自己房。一路上想着,明天带着父亲去找缘下拜师,缘下脸上一定又震惊又无奈,哈哈哈心里觉得有趣极了。

清篁观门外,浩倡送行父亲和妹妹,观主郢椫为也前来相送。

父子俩也没有表露出过多不舍,宋老依旧端着从容淡定,只简单的嘱咐了一些小事。

“你妹妹受你影响,竟也想修仙练法。你这边拜了郢家大公子,她倒跑去拜了郢家二公子。没一个省心的”

“什么?”浩倡疑惑又震惊,问站着一旁的安歌:“你真拜了郢二公子?”

“嗯啊,是真的”安歌一脸无畏,“我是认真的”。

“那父亲您也同意吗?”

“这丫头我可管不住了!”宋老轻摇摇头,接着有说:“你们都大了,做什么决定我也左右不了你们,只有你们懂得保护自己,我就会放心”

浩倡眼底微澜,沉着嗓子安慰道:

“父亲放心”

宋老转身走近郢椫为跟前,屈身说:

“小女昨日自作主张拜了二公子为师,希望观主不要怪罪于她。”

郢椫为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神情,擡眸浅笑,任旧安之若素的站在观门前。

“无妨。年少无畏,有此抱负,无责”。

“谢过观主”

郢椫为微微颔首,“宋老路途小心”

一行人往篁山深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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