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裾(1)

    黄靖坐在镜子面前,无论她如何变化自己的姿势,额头的皱纹都隐隐约约在那里,她梳着的斜刘海上已经有三根银白色的发耀眼地盖在黑发上,脖子上的颈纹因为她长期从事埋头苦干的工作,而且没有去护理过而变得明显到无法逃逸。市面上的BB霜可以遮住她颧骨处淡淡的色斑,但那整个面部略有些下垂,不再饱满的感觉怎么也遮挡不住。

      “姐姐,我觉得你最适合这款紧致细纹的精华液......”化妆品柜的小姑娘突然打断了她的沉思。显然,这个机灵的销售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当然,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销售的潜质,总是很容易发现对面这个人的缺陷或弱点,然后把自己的产品推上去。

    她一个朋友转行了,从链家转到了一家美容医院,时来运转,挣了不少钱,就请她喝茶。一见面就说她要垫一下鼻子,要用点阵法淡斑,还需要打一点玻尿酸......弄得黄靖消沉了一个星期,感觉自己是不是都丑到没法见人了。就给自己的闺蜜冉医生打电话吐槽,冉医生是名妇产科医生,她听了以后居然乐起来。她告诉黄靖,这些都不算啥,她还有50岁的病入什么毛病没有让她做阴唇整形的......

    是啊,50岁,自己就五十岁了,五十岁的自己在想什么呢?她突然想起,那时她和冉医生三十多岁的样子,那会儿多好啊!当时,冉医生说医院男科收了一个五十岁的男病人,因为糖尿病导致阴茎无法勃起,他和妻子商议后居然让医生帮他做一个手术,在阴茎里安放一个可以用遥控器控制的海绵体一样的东西,以供他妻子使用。她俩当时为这个事情还热烈地讨论了一番,认为那个女人实在是太那个了。语气中全是戏谑和嘲笑。

    而现在她也五十岁了。

    孩子已经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丈夫现在正是位高权重的时候,压力大,应酬也很多。而她呢,因为一直不想往上爬,现在还是一个普通职员。

    黄靖看了看那个销售,二十多岁的样子,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要换在其他地方,她一定是叫她阿姨的。在这里,把人叫年轻点,总是让人舒服一些。在单位,之前她是小黄,后来是黄姐,现在是老黄。岁月噗呲噗呲就走到了现在,但黄靖却发现自己还停留在十七八岁,这三十多年,她仿佛都虚度了。

      时间转回到三十多年前,那会儿她高中毕业,要么去外地打工,要么就在本地找个工作。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而且父母都是农民,特别不愿意女儿走太远,他们需要她照顾供养。好在那会儿的她长得很漂亮,在整个大队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能歌善舞,倾慕者众多。就介绍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林学刚。林学刚的父亲是县城酒厂的厂长,那会儿林学刚正在读大三,一见黄靖勤劳朴实,又漂亮,比在学校那些娇滴滴的大学生好很多。毕业后两人结了婚,黄靖也在婆家帮助下进入县上的图书馆,成了一名职员。从此,她的生活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三十年。

    没有所谓的青春飞扬,没有所谓的浪漫的爱情,也没有什么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却这样进入了知天命的年龄。

    黄靖索然地离开化妆品柜台,经过商场里那些琳琅满目的衣服店,她看着那些衣服,都是属于年轻人的,她已经老了,身体也发福,很多衣服穿上去都不好看了。她没有什么兴趣去逛。

    走着走着,她看见前面一个卖印度服饰的专柜,门口一个婆婆穿着妖艳的印度服,戴着鼻环,黝黑而圆鼓鼓的脸色,一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满脸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婆婆双手合十,对黄靖行了一个礼。婆婆的笑有种蛊惑人的魅力,黄靖走了进去,一股淡淡的印度香萦绕在鼻尖。婆婆给了黄靖一件色彩斑斓的裙裾。黄靖鬼使神差地拿起来,走进了试衣间。(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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