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多甜(二)

少年時的心動就像心裏突然長出了一朵七色花,這種感覺獨一無二,一輩子也難以忘記。

後來,她終於明白,那不是她的花,她只是途徑了它的盛放。

我喜歡走路,常常走路,難過時、無聊時、心煩時、惆悵時、失意時、或是有喜悅的事情發生時。

最常去的也是最喜歡的地方是學校的后街,一個開着一間間小喫店的深巷,一個充滿人間煙火的鬧市,一個難過時喫點東西身體就會暖起來的歸處,一個銷聲匿跡還能聽到有人問津的地方。

我喜歡在這裏各種人的生活,以及在這裏誕生的各色人的故事。

那是一個寂靜的秋夜,颳着點微風,心情有點煩躁打算買點好喫解乏。路過那條小巷,巷子在深夜裏顯得看不到盡頭,店鋪都關了,靜靜地,隱約傳來一陣樂聲。吉他的聲音,悲傷延綿的曲調,是毛不易的《像我這樣的人》,伴隨着輕聲地哼唱,聲音低沉而沙啞。

循着聲音慢慢走近,一個身穿寬鬆衛衣,帶着帽子,低着頭緩緩撥琴絃,全身漆黑,又或許是月色太暗的緣故。緩緩走進,她蹲坐在牆角,深夜中我還是看到她臉上閃着的淚光。就這樣,聽着她的歌,很久很久,那是我第一次在這個城裏看到了日出。

後來,我走路的地方又多了一個她所在的咖啡館,她是那裏的員工,時而做個咖啡拉花,時而彈彈吉他。總是習慣坐在角落裏靠窗的位置,靜靜地聽着她唱歌,直到曲末,她低頭謝幕。不忙的時候,她便靜靜地走到我的桌旁,又靜靜地坐着。

她剪着利落的短髮,皮膚白皙,五官深邃,是個很漂亮的人,直到那年的聖誕節,她醉得很,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眼淚模糊了她精緻的妝容,趴在桌上,她說:“我遇到了一個人,我要結婚了。你說,他會後悔嗎?他會難過嗎?他還記得我嗎?”

陳橙說,苦了太久,一個人太久,她終於遇到能給她安全感的人,不久之後她就會嫁爲人妻,然後忘了他。她說,他會幸福的,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太差。她說,她不後悔,也是幸運的,那麼壞的她竟然遇到了那麼好的他。

她說了很多很多關於他的話,也說了自己那些年的流浪。她不是個壞孩子,她是個好女孩,還好,她最後遇到了治癒她的他。相信,她也一定會幸福的。

酒醒後關於他,她隻字不提。後來,她辭去了工作,留起了長髮,去了一個有海的城市,手挽着他成了家。

只是,後來的他,不是故事裏的他,一個叫肖寒的少年郎。

一切,還得從頭來過。


小時候的夜晚,天空佈滿了星星,特別多,特別亮,特別好看,那是會經常對着天空看,可以看很久很久......

在燈紅酒綠城市的廢墟上,兩個小孩一前一後仰望着小城看到的星光。

故事開始於小城彎曲的深巷,那年他們都還是孩子,是個敢做敢爲的少年郎。

那年還零星開着幾家賣光碟的音響店,那年很多店的背景音樂都放着周杰倫的歌,那年的她雖然外表輕浮但內心裏還藏着偶像劇的童話,那年的她還是沒有褪去青澀爲了與人爭論許嵩和周杰倫的歌誰更好聽而大打出手,那年還殘存着以約羣架來證明着自己的力量......

年少總想着長大,總想以成年人的姿態示人,卻不知成熟的人應該是平和,是不爭論,是不執着。

昏黃的燈光下忽明忽暗的星星照耀着大地,依舊如往常,他循着路回到家。

巷子裏有些吵鬧,十幾個人密密麻麻,吵吵嚷嚷。走進,是和他穿着一樣校服的高中少年,站在中間的是一個鼻青臉腫的女孩。他衝上前去,拉走了她。

不知她是不是首領,她走後,人羣也漸漸散去。可是在那片星空下,他頭也不回的拉着她的手跑啊跑,直到跑出了巷子,穿過了又一條街巷,來到了稍微寬廣的地方纔鬆開了她的手。

好久,沒有這麼溫暖過了。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她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然後,兩個人在下一個分岔路口各自走回自己的路。

男孩不知道,女孩不想回那個家,那個充滿爭執和暴力的家,那個有着酗酒的老爸和軟弱的老媽的家。她以爲變壞、變強大就可以改變很多事,但在別人口中,還是不斷有人一次次揭她的傷疤。沒有人願意靠近她。

父親醉酒後的拳打腳踢讓她滿身是疤,母親的無能爲力和抱怨她是個女娃讓她心裏滿是傷疤,從落地開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她不明白既然不愛她,爲什麼還要生了她。

你看,他們都不愛她,只是把可憐的她留下。不久之後,一個歸了天,一個離了家,她成了無家可歸的娃,她成了沒人要的娃。

人們總是對失去的人嘲諷或是無視,然後大大方方地說一聲沒什麼、一笑而過。卻不知失去的人究竟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你知道陳橙的事嗎。趕上連續劇了。她爸是個酒瘋子,前幾天出車禍去了。她媽媽打工認識了一個男子,跟着人跑了。喔,怪不知道她脾氣那麼古怪,都可以寫家庭連續劇了。”

沒有刻意地躲避,沒有避諱地放低音量,沒有任何掩飾地繪聲繪色說着故事,陳橙剛踏進學校轉口,路過玻璃,她聽見了。一清二楚,開着窗,只隔一道牆。

“咚”門被一腳踢開,陳橙闖了進來,直衝女孩的臉伸手一掌,悄無聲息,大家驚訝地朝着響聲的方向看去。

“陳橙,你給我等着。”歇斯底里地哭,邊哭邊罵,聲音由小變大,但還是惹不起她任何憐憫。

當然,能不悄聲說這是祕密的人也不是怕事的,畢竟是校長之女,畢竟是校花之選,畢竟是被很多男孩寵愛的女孩。

一羣人圍着女孩,有的安慰,有的倒水,有的拍拍肩膀說“別哭了,有我們在,我們幫你教訓她。”,卻沒有誰趕上來。

她沒什麼好怕的,她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了。就連這哭聲也聽慣了,一如往常,甚至有點嬌氣。平靜的雙眸下隱藏着洶湧的暗礁,快要觸底。

羣架發生在事後的傍晚,女孩帶來一羣弱不禁風的男孩,書生面向,她的追求者吧。

陳橙小時候爲了防打,爲了好好扮演壞孩子,從小混在道上,打架已是加常,順道和鄰居哥哥學了跆拳道和拳擊,她知道用好每一股力。也使得出身上最後的勁。

她有朋友,和她一樣是當時好孩子眼中的異類,只是對於這羣小毛孩,不至於喊人,也沒有必要。

可是那夜,她忘了雄性想在異性面前示好的力量,各個文弱書生變成了猛獸,競相綻放着自己的保護欲。

呵,有點可笑。

她被打得鼻青臉腫,其他男生更是苦不堪言,還假裝能站得起來。其實,她也有點厭倦,也有點疼痛了,直到他終於拉着她逃出了這場霍亂。


她本也不想再留下,但是遇見他,或者便有了盼頭。

也許沒有他,陳橙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但她說,她更願意從來沒有他,她也就不會成爲今天的她。

年少的喜歡多始於心動,或是一眼,或是一個笑,或是一個回頭,或是一場生命的拉扯和牽連。

你低頭不說一句

你朝着灰色走去

你住進混沌深海

你開始無望等待

你低頭不說一句

你朝着灰色走去

你住進混沌深海

你開始無望等待

日日夜夜躲在黑暗裏,期冀着找到那道光

光卻只是光,是暖的,卻不僅僅是爲了她而照亮。

她不曾想,原來他也是爲了她,那個驕傲的小公主。

於她,是心動;於他,只是救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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