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老宅

2021年大年初二早上,我從縣城出發,轉了五次車,耗費三個半小時,回到魂牽夢縈的故鄉祭祖和查看老宅。

01老宅往事

老宅是我家留在故鄉的老房子,完整的一棟,有正房三間和旁邊的偏房,修建於1968年。

當大人們用粘土築牆時,4歲的我吹着哨子,歡快地圍着房子的地基跑來跑去。房屋的牆體在大人們的揮汗如雨中越築越高。

那時生活艱苦,築土牆雖然是重體力活,卻也不能做到讓幫忙的親戚們頓頓有肉喫。只有在築完一層安裝樓層柱和築完二層土牆安裝大梁這種莊重的時刻,纔會把平時捨不得煮的臘肉煮上,再配上白酒或自家釀製的糯米酒,款待幫忙的親戚們。

老宅修了正房兩套六間,兩側各修了一間偏房作廚房用,一套供我的爺爺奶奶居住,一套供我們家居住。

我父親常年在外面的地質隊工作,平常只有在單位有車到家鄉的城市釆購物資或辦事情時順便回家,另外的時候就只有在春節探親才能回家。父親工作勤奮,生活節儉,老宅修建的全部資金都是他一個人出的。

那時在農村修房,木匠就是設計師和工程師,設計活和木工活都是他一個人負責。所以木匠在農村屬於有技術的能人,很受人尊敬。

幫我家建房的是一個剛剛學藝出師的年輕木匠,與我家有點親戚關係。他在別處攬活,別人不相信他。父母親卻把修房的重任交給了他。所以,他幹活很用心,很認真,很賣力。後來的事情證明,他的技術還是很過硬的。他修的房屋,在十里八鄉口碑不錯。我家的老宅就是一個有力的例證。從修好至今,老宅在風雨中傲立53年,儘管受到幾次地震的考驗,至今屹立不倒。牆體穩定,屋頂的蓋瓦完好如初,木柱和頂梁穩如磐石,瓦檐線依然一線筆直。

02老宅的變遷

我們兄弟姐妹共有5個,在父母親的培養下先後離開農村到城市工作生活。1983年,村裏實行包產到戶,我家的水稻獲得了大豐收,家裏堆滿了金黃色的稻穀。就在這一年,母親和妹妹農轉非到了父親的地質隊。老宅成爲空宅,託老家的親戚照看。

剛剛空置一兩年時,小姑姑家想購買,當時出的價格是2千元,正好是一臺20吋長虹彩色電視機的錢,其他的家庭成員都同意賣,只有我一個人堅決反對。父母親最終採納了我的意見,老宅被保留了下來。

在空置了十多年後,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後期,年邁的父母親從城市返回老家居住,老宅以完好的姿態,爲他們提供了安身之所,使他們安詳地度過了人生的晚年時光。父母親在老家居住的每年春節,兒女們帶着孫子孫女從遠處近處趕回,老宅裏殺雞宰鴨煮臘肉,人聲鼎沸,歡聲笑語繞樑,那是老宅最熱鬧最溫暖最風光的幾年。

添丁增口後,老宅原先的房間已經不夠住。父母親決定在老宅對面的空地上再建一排平房。兄弟姐妹們每家都出了一些錢,三間混凝土平房很快就建好了。此後,全家人過年再也不用爲住發愁了。由於是承包修建,沒有過幾年,先後出現屋頂漏水、地基沉陷等問題,與歷久彌堅的老宅相比,質量上的差距還是很大。

2007年2日4日,父親突然辭世。我們都在上班,老宅只剩下母親獨自居住。我們時常回去看望她。2014年,母親因突發疾病到城裏治療。之後的幾年,母親疾病頻發,成爲醫院的常客,再也無法回老宅居住。2018年9月2日,被疾病和痛苦折磨了4年的母親,在城裏的醫院突然去世,結束了她勤勞卻了不起的一生。老宅至此徹底淪爲空宅,委託表弟看守至今。

03老宅的未來

老宅是父母親所建,兄弟姐妹在那裏度過了難忘的青少年時期。當我們一個個長大如小鳥離開它溫暖的懷抱後,它如遲幕的父母親,佇立在風雨裏,承載着我們濃濃的鄉愁,默默地等待我們迴歸。

我走進老宅,看見庭院內外乾淨整潔,剛剛過去的雨季並沒有給它留下任何印記,老宅依舊完好。說明表弟的照看還是很用心的。畢竟無人居住,目之所及,塵垢堆積,顯得有些蕭條清冷。但我還是感覺到了它獨特的暖意。當年父母親在老宅中忙碌張羅、兄弟姐妹和孩子們歡聲笑語的情景,一幕幕展現出來,一切顯得那樣清晰,就象昨天剛剛發生。我的心情頓時寧靜下來,心中充滿融融的親情和暖意。

故鄉的老宅,因主人已逝,無法辦理房產證等所有權憑證。按照法律規定,它屬於父母親的遺產,以代際傳承的方式歸子女繼承。我們這一代,已經成了真正的城市人,儘管年齡漸高,回去居住的可能性卻不大。依舊只能託表弟照管,今後的前途實難預料。權宜之計是走一步看一步。我希望它能夠留下來,因爲,留下它就是留住了我們的鄉愁,留住了家族的根。

離開故鄉在外地工作生活的人,就象一隻只飄在天空中的風箏,不管飛得再高再遠,都有一根線繫着。這根線就是被我們稱爲對故鄉日夜思念的鄉愁,而老宅就是鄉愁的物化體和代表。

從對往事的回憶中醒來,熟悉的老宅內外,再也聽不到父母親呼兒喚女的聲音。我想起了一個哲人的話:“當父母親都已仙逝,兒女們的生命便只剩歸途!”。心情有些沉重,在堂屋叩拜列祖列宗後,我鎖好老宅的大門,踏上返城的道路。故鄉的老宅慢慢消失在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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