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總，忙不贏啊！”我滿臉堆着笑意，衝收銀臺前的老葉打招呼。
老葉擡起頭來，望着我，熱情地問：“您要點什麼？”
要什麼？除了錢，我啥也不要。我在心裏嘀咕着，默默地從衣兜裏掏出欠條，遞到老葉手上說：“年底了，我來收個小賬。”
老葉瞅了一眼欠條，愁苦着臉說：“唉，又是個老賬，我真給害慘了！”
這是什麼話呢？誰把誰害慘了？15年開業欠的貨款，年年收年年討，欠條都換了好幾茬了，怨誰呢？
我沒敢把話說出來，陪着笑臉說：“錢總那時候說要押一張單不結當保證金，我便同意了。可是，超市已一年多沒進我們的貨了，所以我把這賬結了，應該是天經地義吧？”
老葉拿不出話來駁斥，硬着頭皮表示認可。我心想，這一千塊錢應該可以拿回去了吧。
這時，恰好來了一撥客人找老葉付款。他打了個手勢說：“你等一下，我收了錢先。”
欠債的是大爺，我自然不能急，只能慢慢等，讓他把生意先做了。
總算忙完了，老葉望着我說：“你不清楚這兒的情況。這超市一開始有5個股東，我只是其中之一。因爲管理不善，合夥幹了幾年沒賺到錢，後來大家商量着把店轉出去。就這樣，我一個人把店接了下來。當時錢總賬面上的欠款總額只有一萬多，可我目前已經還了五萬三。這不，你又找上門來要錢了，唉！”
我頓了一下說：“按你這麼說來，你真是被坑了。”
“可不是嘛！你放心，這欠條我認。不過，你得等我找他們幾個算清白了再說。”老葉見我體恤他的苦衷，信誓旦旦地對我保證。
我遞過去一支菸，給他打上火，然後不急不徐地說：“葉總，一碼歸一碼，你別把我的事和你們的事扯到一塊兒。既然你接手了這個盤子，你就得給我結賬，是不是？”
老葉手顫抖了一下，點頭說：“你這話沒錯。”
我接着說：“當然，我也很同情你的境遇。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可以憑欠條向那幾個股東要回差額。如果要不回來，你可以走法律程序，我可以爲你出庭作證。”
老葉見我說得頭頭是道，一時間不知道該再說什麼了。
就在這時，走過來一箇中年婦女。“你看看這條子，是不是給他接了？”老葉遞過欠條，用商量的口吻說。
“結什麼結？又不是我打的欠條，又沒蓋超市的公章，你是不是錢多了？啊，我問你？”中年婦女接過欠條，嘴裏噼裏啪啦地說開來。
哼，什麼人吶？聽了這女人的話，我也急了，怒聲懟道：“欠債還有理了？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你吵什麼吵？哪個給你籤的字就找誰，別煩我。我不可能給你結賬！”女人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瞪着我說。
聽到爭吵聲，顧客們紛紛圍上來看熱鬧。
我瞅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高聲說道：“咱做生意求財不求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好比鄉親們買了超市的東西，必須付錢一樣。大家評評理，是不是這樣？”
“這個老闆說得對。”
“是啊，買貨付款，進貨付款，這是同一個道理呀！”
“大過年的，這錢該給。”
顧客們議論紛紛。
葉總四下裏望了望，附在我的耳邊說：“別和她一般見識。你過來，我掃二維碼給你錢。”
掃碼收款，我叮囑老葉：“你把欠條保存好別弄丟了，萬一有需要我配合的，我定會義不容辭。”
“嗯嗯，這個我曉得。”老葉連連點頭，遞給我一支菸說：“而今生意不好做。你我都難，唉！我欠你的，你得到了，別個欠我的，還不曉得怎麼樣呢？”
望着一臉茫然的老葉，我一時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他了。我笑着揮手示意他去招呼客人，腳步匆匆離開超市。
目標，下一個欠賬的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