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丈夫去世了,她笑了

去年,玉環姐的老公去世了。我去看她,讓她出去散散心,緩緩心情。

她說:”緩什麼心情?我終於解脫了,這就是緩過來了。”

那還是頭七剛過,我怕別人聽見,瞪了她一眼,說:”胡說什麼呢?你受刺激了。”

她說:”我過的啥日子?你不知道嗎?這回,我可解放了。”

玉環姐的老公是一個偏執的人,對別人都好,唯獨對她,明裏呲噠、辱罵;暗裏監視、跟蹤。

玉環姐是做保險工作的,性格溫和,人脈很廣,經常開會、走訪客戶。他老公讓她不間斷的報備自己的行程。如果時間太長,他會突然出現在玉環姐的面前,證實她的行蹤。稍有異議,他不分場合就會大罵、摔東西。

玉環姐顧及顏面,總是選擇忍耐。

他老公瘦削、棱角分明的臉上大眼睛深陷,一頭微卷的黑亮頭髮。他不合羣,獨來獨往,但是和我們說話都很禮貌,外人是看不出他對玉環姐的凌厲過份。

他不打人,但是說出來的話,玉環姐是絕對的不敢反駁。

一次,玉環姐着急去單位,他偏偏要理髮,還必須讓她等在旁邊。

玉環姐坐立不安、心急如焚的等着,說了一句:”咱倆又不是一個方向,你先在這慢慢剪吧.........”

他打斷她:”等着,幾分鐘就完事。”

我打了幾句圓場,兩人都不說話,一個站,一個坐,氣氛僵持。

他理完髮,也沒洗頭,擡腿就走,玉環姐馬上出門,向另一個方向奔跑。

我訝異!

我問過玉環姐:”他打你嗎?”

她說:”他不打人。但是,自己在半夜醒來,他偶爾會直勾勾的看你,令你毛骨悚然。他睡眠很淺、很少。”

我們交往不深,她只是偶爾提幾句他的獨斷專行和不可理喻。

她很優秀,是單位的骨幹,但是在她老公面前很忍耐,超乎想象的隱忍。我只能說: 各人有各人的過法。

她經常來店裏做頭髮,我也經常聽見她老公電話查崗,罵罵咧咧,責問她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不接電話?有時,她從浴池剛出來,剛進店裏,她老公電話緊追而至,一頓狂轟濫炸。

我們都清晰可聞,她不急不躁地解釋聽不見電話的原因。有時剛放下手機,他就追蹤過來。

我搶先一步說:”看看你們多這恩愛,形影不離、關懷備至,真讓人嫉妒!”

他勉強笑笑,說:”打電話不接,怕她有事。她這一天天可馬虎了。”

玉環姐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他問:”一會兒去哪兒?”

她說:”去我媽家喫飯,你去不去?”

他說:”不去!”

玉環姐做完頭髮,兩人出門各奔東西。

那年快過年的晚上,玉環姐來焗油,她老公陪着。

他忽然掏出糖讓我喫,我謝絕了。他撕開糖紙,喫起來。

我發現他發黑的臉顯得很疲憊。

我問他:”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他說:”血壓低了,有點暈。”

我趕緊讓他在沙發上躺下。

一向要面子的他慢慢的躺下了。

一會兒,他移動,我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頭部枕着的沙發佛手上如同水潑的一樣四散流水。

我嚇了一跳,叫玉環姐,”姐,你快看他怎麼了?”

玉環姐說:”沒事,他血壓太低,虛脫了。一會兒就好了。”

我拿出糕點,他不肯喫,只是繼續喫糖。好久,他才慢慢的緩過來,坐了起來。

他開始生病、住院,脾氣越發怪異,不停的折騰着玉環姐。

我開玩笑的對玉環姐說:”他真怕失去你,你是他的生命。”

玉環姐麻木的聽着,半天說:”這輩子我就是受他罪的。”

我說:”下輩子好好找一個。”

她說:”下輩子我單身,自由自在。”

他開始屢次住院,最後一次他住院的時候,他竟然自己來理髮,我看不出他與往時的不同。玉環姐說他已是病入膏肓。

他很講究他的尊嚴,特別在意別人的議論,對任何人都是禮貌的、有素質的,唯獨對他妻子,完全是真實的放鬆自己,把自己最狂躁的一面淋漓展現給妻子,讓她超負荷的承受。

他收拾好自己,住院,不久,去世了。

玉環姐料理完他的後事,不顧及親人的眼光,輕鬆的休息、參加休閒活動,開始給兒子買房子、裝修,張羅結婚。

她在老公去世後,沒有哭泣,沒用勸導,沒用陪伴,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她的婆家人非議,一些人側目,但是,誰沒經歷,誰就無法感同身受。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