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黛愛情故事(19)

相由心生,言隨其性。

再次打開《紅樓夢》,總是被黛玉的性情所吸引。

曹雪芹刻畫人物的功力可謂登峯造極,每每讀到寶玉和黛玉的對話,便頓生身臨其境之感,彷彿一個活的林妹妹就在自己眼前,讓人歡喜得要死,讓人喜歡得要死。

特將書中涉及二人的部分摘錄出來,以後可以單獨閱讀,想來也是一件極爲過癮的事情。

此爲第十九輯。

摘自 第三十二回 訴肺腑心迷活寶玉 含恥辱情烈死金釧

原來林黛玉知道史湘雲在這裏,寶玉一定又趕來說麒麟的原故。因此心下忖度着,近日寶玉弄來的外傳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鴛鴦,或有鳳凰,或玉環金珮,或鮫帕鸞絛,皆由小物而遂終身。今忽見寶玉亦有麒麟,便恐藉此生隙,同史湘雲也做出那些風流佳事來。因而悄悄走來,見機行事,以察二人之意。不想剛走來,正聽見史湘雲說經濟一事,寶玉又說:“林妹妹不說這樣混賬話,若說這話,我也和他生分了。”林黛玉聽了這話,不覺又喜又驚,又悲又嘆。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錯,素日認他是個知己,果然是個知己。所驚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稱揚於我,其親熱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嘆者:你既爲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爲你之知己矣;既你我爲知己,則又何必有金玉之論哉;既有金玉之論,亦該你我有之,則又何必來一寶釵哉!所悲者:父母早逝,雖有銘心刻骨之言,無人爲我主張。況近日每覺神思恍惚,病已漸成,醫者更雲氣弱血虧,恐致勞怯之症。你我雖爲知己,但恐自不能久待;你縱爲我知己,奈我薄命何!想到此間,不禁滾下淚來。待進去相見,自覺無味,便一面拭淚,一面抽身回去了。

這裏寶玉忙忙的穿了衣裳出來,忽擡頭見了林黛玉在前面慢慢的走着,似有拭淚之狀,便忙趕上來,笑道:“妹妹往那裏去?怎麼又哭了?又是誰得罪了你?”林黛玉回頭見是寶玉,便勉強笑道:“好好的,我何曾哭了。”寶玉笑道:“你瞧瞧,眼睛上的淚珠兒未乾,還撒謊呢。”一面說,一面禁不住擡起手來替他拭淚。林黛玉忙向後退了幾步,說道:“你又要死了!作什麼這麼動手動腳的!”寶玉笑道:“說話忘了情,不覺的動了手,也就顧不的死活。”林黛玉道:“你死了到不值什麼,只是丟下了什麼金,又是什麼麒麟,可怎麼樣呢?”一句話又把寶玉說急了,趕上來問道:“你還說這話,到底是咒我還是氣我呢?”林黛玉見問,方想起前日的事來,遂自悔自己又說造次了,忙笑道:“你彆着急,我原說錯了。這有什麼的,筋都暴起來,急的一臉汗。”一面說,一面禁不住近前伸手替他拭面上的汗。

寶玉瞅了半天,方說道“你放心”三個字。林黛玉聽了,怔了半天,方說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不明白這話。你到說說怎麼放心不放心?”寶玉嘆了一口氣,問道:“你果不明白這話?難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錯了?連你的意思若體貼不着,就難怪你天天爲我生氣了。”林黛玉道:“果然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話。”寶玉點頭嘆道:“好妹妹,你別哄我。果然不明白這話,不但我素日之意白用了,且連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負了。你皆因總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寬慰些,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林黛玉聽了這話,如轟雷掣電,細細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來的還覺懇切,竟有萬句言語,滿心要說,只是半個字也不能吐,卻怔怔的望着他。此時寶玉心中也有萬句言詞,一時不知從那一句上說起,卻也怔怔的望着黛玉。兩個人怔了半天,林黛玉只咳了一聲,兩眼不覺滾下淚來,回身便要走。寶玉忙上前拉住,說道:“好妹妹,且略站站,我說一句話再走。”林黛玉一面拭淚,一面將手推開,說道:“有什麼可說的。你的話我早知道了!”口裏說着,卻頭也不回竟去了。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