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詩歌小輯
文/ 唐 雲
冬 天 的 雨（組詩）
1. 認真過一個冬天
本來打算在冬天出走 或者
像往年躲在有火爐的屋子
讀詩寫信和想念南方的愛情
但今年我不得不重新認識
這個從未有過的季節
搓着雙手走出門
清灰的道路倒映清灰的天空
樹葉們發出顫抖的聲音
幾隻黃雀凍在樹杈裏
嘰嘰喳喳地像冰塊在碎裂
這就是冬了
雲的表情達到最冷漠的狀態
凍死在空中
池水清淺偶爾露出黃泥
水草們的葉片變薄
朋友相遇只能拱一下手
手 也攏在袖裏
怕相握的時候彼此粘住——
像冰和冰的關係
認真以後才明白
冬天意味着所有的末日
恰如年辰將盡
有些年能過
有些年就倒在萬惡的冬季
連同那些稀疏的燭火
以及被遺忘的哨音
要認真地過一個冬天
必須儲備一些糧食
和爭取活下去的勇氣
要保存一些能量
好好地熬自己
保護四肢能夠活動的關節
以適應陡峭的坡道
最後還要給自己買一頂帽子
以免滑倒時頭先着地
既然差一個春的信息
認真過冬的人們
也就認真地把期待放棄
防止被希望的倒刺
鉤倒在虛空的未來裏
但是啊——
作爲一個凡人
你敢於和冬天較真麼
2. 像一棵樹
像一棵樹
恰好長在冬天的風口
無論我怎麼努力
總是直不起腰來
身形慢慢變成一把彎弓
這不是發力而是喘息
幸虧根很深
不然我早就被拔倒
偶爾也結幾個果子
樹葉掉盡的時候
它們酸澀地成熟
被凍得通紅
那是一棵樹的良心
留給冬天最後的顏色
3. 冬天的雨
本來希望自己變成雪
以好看的姿勢降臨
但終究缺乏修煉的定力
過早地被大地吸引
人人都討厭它啊
最苦冬天的雨
不飛不揚
沉默不語地 灑落
比雪還冷的人們
用最壞的心情和詞語
來描述這場不情願的雨
從鞋底就開始厭煩
直到頭頂的雨傘和豎起的衣領
冬天的雨是一場大選
遍地泥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