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老屋、故鄉


我夢裏回到故鄉了。

都說回不去的就叫故鄉,那故鄉是什麼呢?故鄉就是魂牽夢縈裏那長長的小巷,窄窄的街道,靜靜的小河,長長的田埂,還有那慈母喚兒聲聲的呼喚。

老家的衚衕,長長的,是用舊舊的紅磚鋪成的甬路,有些不平,就在這樣的衚衕裏,踏着看不出顏色的一塊塊坑坑窪窪的磚頭,我走過了童年,走出了鄉村。

家,好似變得越來越遠,遠得看不見,摸不着。又像清晨隨風漂浮的炊煙,被風吹成一個個碎片。

我努力把它們拼起來,想拼成一塊完整的圖像。

拼起來了,我好像又回到爺爺奶奶的家,還是那三間熟悉的老房子,從遠處就能看到房頂長在瓦縫間的草,由於貧瘠長得細瘦而顯得婀娜。穿過不算寬敞的角門,東西各有兩間偏房,平衡着左右,用來盛放平時使用的雜物和農具。進堂屋門右側是一口農家土竈,所有的煙火都出自這裏。

哦,記起了,讓我一輩子喜喫素食的根源也出自這裏。記得聽母親跟我講過,我也就兩三歲那年春節,爺爺用這口大鍋燉肉,我又哭又鬧着非要喫肉,爺爺擰不過,給我撈了一塊沒放鹽的肉,這塊肉,讓我吃出了一輩子的肉。

不過,我從不恨爺爺,我知道,他是太寵溺我了。

北牆上,能記起的,只有過年時才請出來的族譜,族譜上,一個個小房子連在一起,密密麻麻排滿了名字。小時候曾無比好奇,問爺爺畫這麼多小房子幹嘛?他說給人住,他以後也要住進這上面的小房子裏,我記得當時笑得好像直不起腰,說這麼小的房子你怎麼住得進去,現在,爺爺和奶奶都住進了小房子。

夢裏爺爺還是我記憶裏的樣子,頭上戴在一頂黑色的狗皮帽子,坐在他的太師椅上,奶奶在一邊做着針線活。雕花的八仙桌上,放着爺爺一個瓷的小酒壺,面前還有斟的滿滿的一隻精緻的也就能盛一口酒的小酒杯,我如果趕上爺爺喝酒,會放肆地端起酒杯,一仰頭,喝下半杯。爺爺手捻着鬍子笑着說:“喝酒的閨女長大會找不到婆家呦!”

我“咯咯”地笑着跑出去,揹着小筐,在夕陽中,和弟弟一起,到村東的小河邊,去撈水草,要喂家裏的一羣白鵝,母親說了,這些鵝歸我和弟弟領導,由我們負責它們的一日三餐。

真是難啊!兩個不大點的孩子,去河裏撈水草。我們站在欄杆邊,拿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頂部綁一個鐵鉤,勾住水草用力往上拉。有時在橋上實在鉤不到,就站在河邊去鉤。

長大以後有時就想,到現在還活着,真不容易。因爲那時家長的心太大了,好像他們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危險”兩個字,也從不擔心我們會掉水裏。反而,有時見我們撈的少,還會訓我們一頓:是不是貪玩了,才撈這麼點,夠鵝喫一天嗎?這就是親媽。

如今,這些生動的畫面,已定格爲一幅幅精美的畫,鑲嵌在腦海,不時拿出來,品味,賞玩。厚重的醇香,濃烈的就像爺爺酒杯裏的酒,漫過歲月,走過四季,悠遠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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