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_中華世紀鐘_44_新聞發佈會

雖然王睿奇之前初中是在工廠子弟學校上的學,對於工人的情況算是有些瞭解,但一旦他真的和工人朝夕相處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之前的哪些所謂的瞭解太皮毛了,這時他才感覺必須重新學習和他們打交道的種種方式。對於處理人際關係,本又不是他的強項,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山東人的真誠去和那幫人打交道。你還別說,工人還真的就喫這一套。對於他一個不太會喝酒,又不善表達的人,能在工廠和工人們打成一片,就連霍北鳴都覺着有點兒不可思議。由此他也總結出了一套適合自己的與人相處之道,那就是你不善經營人際關係也沒有關係,那就用你的真誠、還有品格,一樣可以取得別人的認可。就拿喝酒這件事兒來講,他不是沒有酒量嘛,但他和工廠的人在一起,他跟着別人一起喝,喝多了就去吐,所以每次他都是被別人扶着回去。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非常羨慕虞道光善於經營人際關係的能力,但多年以後他漸漸明白,與人相交,最重要的還是真誠,你想啊,誰願意和別人交往時,還要處處提防着啊,那得多累啊。

到了九月份,馮當帶領着鑄鐘的隊伍也來到了二通廠,開始了澆築之前複雜的制模工作。馮老爺子果然沒有食言,他跟着南京的大部隊一起來到了北京。在制模隊伍到京的第二天,組委會在人民大會堂舉行了一場大型的新聞發佈會,用以宣佈世紀鐘項目的正式啓動,霍北鳴把幾家發起單位的領導也請了過去。他特別把那些身體還算硬朗,和鑄鐘項目相關的副國級民主人士請到了現場,讓他們坐在了主席臺的C位。就連霍老這位中國曾經的外交風雲人物,都不得不坐在主席臺的邊上,你就可以想象當時這場發佈會的規格了。當然了,這場發佈會的主題畢竟是鑄鐘,因此馮老也被安排在了主席臺,只不過和霍老一樣,位置偏了些而已。從參加鑄造活動以來,王睿奇別的沒看太明白,有一點他最起碼知道了,就是從發佈會安排的位置,就能知道誰的職務高低,這一點到哪兒都一樣。

在發佈會上,那些需要發言的重要人物,一一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發言稿,慷慨激昂的陳述了鑄造這口銅鐘的歷史和現實意義。通過他們的發言,王睿奇發現,那些領導人的境界確實高,能說出霍北鳴他們之前未曾領悟到的高度。那時你就看臺上領導神情莊重的念着稿子,底下攝影記者一通“咔嚓咔嚓“不停的按着快門,閃光燈的亮光刺的人眼睛都無法直視。用心的文字記者假裝在小本上寫着新聞稿,不用心的甚至在臺下昏昏欲睡。因爲在發佈會之前,通告的內容已經發到了他們手上,隨同通稿一起的,還有一個六百元的紅包。王睿奇也是通過幾場發佈會,才知道原來記者出席新聞發佈會還有紅包收,並且根據發佈會的規格,紅包的大小也有區別。當然紅包不能明目張膽的給,多半都是偷偷的夾在會議材料裏,放在一個袋子裏給的。霍北鳴以前是記者出身,這套潛規則自然是駕輕就熟;而藍永亮在部裏的時候,對於這些自然也不陌生。只有王睿奇是個門外漢,還覺着這是稀奇的事兒。

在這樣特殊的場合,虞道光因爲自己善於察言觀色,被霍北鳴指定負責對領導人的迎來送往,這個時候,你說他怎麼能不好好利用自己善於經營人際關係的特點呢?你看他圍着那些年長的領導,不停的迎來送往。他滿臉堆笑,不是幫人開車門,就是小心翼翼的攙扶着,一邊走,還一邊跟那些老人說,“X老您好,我是組委會的小虞,您老慢着點啊”,那些動作,那些話,儼然一副老江湖的樣子,一點兒看不出他纔剛剛踏入社會,王睿奇都想不出他是在哪兒學的,也許這是他天生的吧。不但如此,那時他還留了個小心眼兒,讓組委會的攝影師隨時注意自己,一旦看他和領導站到一起了,就趕緊給他拍照,並且等照片洗出來之後,單獨給他一份兒。攝影大哥在之前,已經被虞道光的小恩小惠拿下了,所以在有活動時,對他自然是格外關注。

開始時王睿奇都沒弄明白他做這些的用意,直到多年以後,虞道光去西安從了政,出了書,那些照片,可算派上了大用場。有些照片他特意放大、裱好,掛在了自己辦公室的醒目位置,對於他這個新加入體制內的民主黨派人士來講,那些和領導人的親密合影,對於西安官場的人來講,照成的衝擊力可想而知。這些當時看起來不起眼的小事兒,爲他今後的仕途發展,都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影響。雖然王睿奇那時也想學虞道光的那一套,可他無論無何努力也學不來,後來他不得不放棄。後來他才慢慢明白一個道理,一個人所能做的,就是成爲最好的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虞道光做的這些,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負面的影響,當霍北鳴從洗出來的照片裏,看到有不少道光和領導的合影時,還特意在會上,當着全體工作人員的面,“有些人在有些場合忘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光想着和領導合影”。雖然他沒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是誰。自那以後,虞道光收斂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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