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剩飯(3)

中心商務區裏擠滿了拔地而起的寫字樓。

作爲地產行業領頭羊的頂天國際所建造的,有着“冠州第一高樓”之稱的 333 米的城市新地標,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高聳入雲,直指蒼穹。玻璃面的建築外牆看上去十分光鮮和耀眼,只是不知道它們映出的是萬里無雲的晴空,還是晴空下高高的高跟鞋踩出的無處安放的榮耀。

園區入口處,兩名身披黑色制服的保安大叔一左一右站立着,挺拔的身姿,冷峻的眼神彷彿在詮釋着一種紳士的孤獨。

這時候,一輛極具商務感的黑色奔馳 S950 緩緩開了過來——勞駕,那可不是我的座駕——我收起對車身精緻流線的迷戀,看了一眼門口寫着“共享單車,禁止入內”的牌子,紳士般地將十塊錢包月不限次騎的單車異常嫺熟地停在了馬路邊的“專用車位”,緊接着快步朝前面那位黑色瀑布散落肩頭,一襲淺灰色風衣着身,衣袖裏似乎藏着無盡風情的小姐姐追了過去······

我是新近纔來到這裏上班的。

當我站在大樓之下,我終於深刻明白李白的那首《夜宿山寺》的精妙之處。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寥寥數語,其高立現。李白最善用平時的語言勾勒抽象的事物,此手法與《靜夜思》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折服於李白的天才和偉大,也驚訝於人類的巧奪天工,在這座大樓面前,我的得意洋洋無處遁形,我的渺小碎了一地,俯拾即是。

如果單純以物理的高度來決定尊卑,那麼在寫字樓對面的扶梯將我緩緩送入地下的過程中,我的內心是不安的,也是不純淨的,因爲那座扶梯彷彿在我心上滑出了一道從地上到地下的無法跨越的慾望的鴻溝。

寫字樓的地下是一個生活廣場,也許是地面的租金太貴了,小本生意很難生存,於是便有了這個地下的充滿煙火氣的所在。

廣場面積並不是很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工作生活上的基本需要,這裏都可以得到滿足。

北側是一個超市,面積佔了廣場的一半;理髮店、美甲店、花店、裁縫店、眼鏡店、藥店等一應俱全。當然更少不了喫喝,從扶梯上下來,深入廣場內部,路的兩側被各種美食所包圍,蘭州拉麪、安徽板面、河南燴麪、燜面淮南牛肉湯、火鍋、烤魚、米線、土豆粉、冒菜、驢肉火燒、麻辣香鍋、各種炒菜館······真得是數不勝數,眼花繚亂。

中午的廣場是最熱鬧的,十二點左右是各大公司午餐和休息的時間,周邊並沒有太多喫飯的地方可以選擇,這裏自然就成了大家喫飯的首選。

公司裏男同事是極少的,部門除了領導,就只有我和楊飛是男的了。

楊飛年逾四十,比我大了整整一輪,但在他身上,並沒有成熟大叔的韻味,更多的是滄桑背後的無慾無求。

他的世界是很簡單的,在我來這家公司之前,他大概都是一個人的狀態。公司是典型的傳統格子間,同事交流都習慣了線上,所以,一整天不說話基本都是常態。

我是個好動的人,起初是嚴重不適應的,好在,我又是個調整能力極強的人,很快也就適應了這種一天不說話的節奏。唯一的例外便是中午喫飯時間。

儘管,我和楊飛在諸多問題上存在着很多分歧,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就是三觀不合,但成年世界的處事法則是求同存異,比起一個喫飯,兩個人總是好的,至少看上去不會那麼淒涼,所以,我還是期待每天中午一塊兒下樓喫飯,然後遛個二十分鐘的彎兒。

忙活了一上午,快十二點了,又到喫飯時間了。真好!工作已然失去激情,對我而言,就是換個地方喫一日三餐。中午的一個小時是我本能興奮,真正感覺自己像個人一樣活着的美好時光。

說是囚禁之餘的放風,也一點不爲過。

鎖屏,穿衣,下樓。

“讓一讓,讓一讓······”

“借過,借過······”

藍色軍團和黃色軍團的外賣小哥,兩手都是滿滿的外賣,急匆匆地往外趕······

“今天喫啥?”楊飛問。

“還是湘菜吧,這辣還真喫上癮了,再喫不辣的菜,真是索然無味啊!”

這裏有很多家炒菜館兒,每家每天都會固定上十幾道菜,自己可以選擇一定數量的葷素搭配。幾乎每一家的菜都嘗過了,典型的大鍋炒菜,管熟,不管味兒,除了一家湘菜。

太多菜了,每家店前都是擠滿了人。

“吃了麼 85 號,可以取了嗎?已經等半小時了。能不能快點!”黃色軍團的小哥很不耐煩。

爭吵在這裏幾乎是常態,大多都是因爲店家交貨太慢,導致外賣小哥訂單超時,一氣之下,就很容易吵起來。

“打包,在這兒喫?”入口處的一家店主好不熱情,只要往前一站,就一個勁兒地問,甚至即使有時候前面沒人光顧,也還是像復讀機一樣喊個沒完——喫他家的飯壓力太大——你需要在很短的時間內確定選擇哪幾個菜,對於我這個選擇恐懼症來說,她越催我就越亂,最後,果斷放棄她家了。

照例來到湘菜館兒,選了一葷兩素加一碗米飯。

<有點冗餘,先打草稿,回頭再刪減吧!好在米飯終於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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