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安放的隱祕(34)


潘晨努力讓自己投入到學習中去,但家裏的現狀還是讓他倍感壓力。除了同寢室的同學,他沒有告訴別人家裏的情況。

小時候他已經受到太多同情的關注,這不是他希望獲得的力量,他想躲開那些同情的目光,儘管那些鄰居阿姨是出於善意。

他依然感激鄰居們的幫助,哪怕只是一碗紅燒肉,或者是家裏兒子的二手衣物。雖然年紀尚小,但看着鄰居拿過來暫新的衣服,嘴上卻說着是自己兒子穿過的舊衣。

潘晨對於這種善意的謊言太過熟悉,但有時善意太過濃重,會讓他的心變得沉重,他不知道如何回報這些善意的人們。


後來潘定邦貸款買了房子,父子兩個搬離了那個充滿回憶和溫暖的地方。

最初潘晨還會去看望那些老鄰居,但漸漸有些搬走了,有些離去了。

再然後潘晨回到老地方的次數越來越少,由此那一段難熬的日子似乎也隨着老地方的變遷而被塵封起來。


今天是潘定邦出院的日子,潘晨請了假匆忙趕去醫院,當他氣喘吁吁到達病房的時候,看到張鵬遠的身影。

“張叔叔,你怎麼來了。”潘晨的眼裏閃過一絲喜悅,這是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情緒,好像這樣的情緒未經過他的大腦就通過微表情表現了出來。

“我想着可能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張鵬遠看了一眼潘晨,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舒展開來,每次見到潘晨,張鵬遠的心裏就有說不出的高興。

他在心裏總結爲,因爲潘晨長得像自己死去的兒子,他把這件令人喜悅的事情告訴了老婆,看到這個女人久未揚起的嘴角,露出一絲希望的微彎。


“張師傅,真的太麻煩你了。”潘倩歉意的說。

“不用客氣,我和小晨比較有緣,也是我們兩家的緣份。”張鵬遠把後面一句想說的話嚥了回去,心裏依然感慨於林美雲的離去,臉上盡力控制着情緒的波動。

潘定邦未說一句話,甚至看不出他情緒的變化,他就像一個木偶人,被搬上輪椅。

潘倩和張鵬遠提着大包小包跟在潘晨後面,潘晨的手緊緊抓着輪椅的把手,他走的很慢,小心翼翼地推着輪椅前進。

不相識的人看着這一家人,誰都猜測不出四人之間的關係,同齡的男人或許是兄弟,年紀稍輕的女人也許是妹妹,無論如何這個家庭的路還在延續。只是張鵬遠的出現,多少有些突兀和意外。


如果林美雲還活着,潘定邦是斷然不會接受張鵬遠的幫助的,初戀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難忘的,何況張鵬遠是林美雲唯一的前任。

潘倩跟在輪椅後面心事重重,曉諾的舞蹈老師再一次找到她,這本是一個好消息,但考慮到學習舞蹈的費用,以及曉諾將來的走向,她覺得阻斷女兒去市區學舞蹈是殘忍的。

她沒有仁慈的資本,她卡里的餘額已經無法支付曉諾學習舞蹈的費用,可是這次的機會不可錯失,因爲曉諾是兩個候選人之一,另一個小女孩也被挑中,曉諾是首選,那個女孩是次選。

潘倩感激老師的直白,本來這樣的事情不會講得那麼明白,但舞蹈老師對曉諾的喜愛是有目共睹的。


潘晨心裏的疑惑依然未能得到解答,他不知道對於張鵬遠的親近感是緣自何處,他甚至有些愧疚,因爲這種感覺未曾在親生父親潘定邦身上發生。

從小到大,潘定邦就是一個嚴厲的父親形象,母親林美雲則是那個溫柔的傳統慈母形象。因此有什麼心事他都會和母親說,和父親的交集大多是解答習題的時候。

一行人各懷心事,緩慢的前行着,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好在此刻雨還未落下。

陰沉的天空像是積壓了許多苦痛,醞釀着要把祕密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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