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融冰城

冰城的春天來了,一切又恢復了勃勃的生機。儘管在塵霾的嚴冬,路邊的積雪吸納了污垢腌臢了容貌,但是春風吹拂後它們潺潺汩汩的流在步道板和路石上,不顧風塵滿面,瀟灑而恣意的釋放着關於春天的氣息。

我想起了很多這樣春寒料峭卻又充滿希望的春天。

1996年是我在這座省會城市度過的第一個早春。沒有了大學新生的懵懂,涼涼的晨風告訴我這又是一個詩意的季節。我揹着沉重的揹包走在校園泥濘的小徑,旁邊的電器元件廠裏還能聽見機器的聲音,紅磚牆歪斜而陳舊,當時覺得有些破敗,而今整齊而又潔淨的街道恍若隔世。二十五年後,我的人生也許已經開始get older and older,而這座城市卻精緻起來,它把那些落後的街景深深的掩埋,卻也把我的活力捎帶着一起了。好在我當年並不曾輕視那些角落裏的污濁,於是儘管霜華滿鬢,我也不認爲這撲面而來的春風裏藏着對如今的我之戲謔。人世間總是公平的,至少要守住心裏的那份,不要失衡。

1999年的春天,走過與大直街有銳角交錯的松花江街,坐上開往長春的列車。街道上的殘雪還沒有完全消退,我們踩着吱吱呀呀的冰渣,肩上是簡單的行李。是啊,一個年輕的學生能有什麼呢?有的只是純粹的夢想和斑斕的希望。然而這些又怎能充實他空落落的揹包。好想從哪個縱覽的視角回去看一看自己蹣跚而倔強的步伐,好想告訴那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珍惜吧,這是你最好的時光。

2000年早春,我在爲第一次東瀛之旅做着簡單而力求體面的準備。在道里市場淘的六十元的行李箱勉強完整的完成了一個月的耐久週期,而那件在秋林洋服行手工製作的淡灰色西裝在老照片裏依然是那麼有板有眼。春夜南下京城搭乘飛機,在火車站入口處寸頭風衣的我突然受到便衣警察的搜身,想起來忍俊不禁:想來當時的我頗有些江湖兒女的風骨,快意而有型。

2001年,一個三四月間的日子,我突然想到市圖書館去補習英語。我借宿在哈爾濱學院的一間宿舍,那幾個同住的學生如今早已沒有聯繫。從服裝城抄近路翻牆到院裏,鞋上是一腳的春泥。每天早上校園裏響起《盛夏的果實》,我卻無比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真正充滿希望的春天。一個普普通通的院校,一羣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他們都該成家立業了吧,希望他們的人生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式優雅的打開。

2010年的春雪持續到陽曆的四月份。春天明媚的陽光之下,潔白尚未融化的積雪如此耀眼。在。南廠道東(平房區的一處地名,筆者注)一羣在獨身宿舍的朋友在親切的相聚,談着人生和與人生也不切相關的話題,只記得沒有多少煩惱,只有那和春天相匹配的笑語歡聲。

2011年孟春,寶寶因爲感冒住了很長時間的院,我又去接待一位來自臺灣的工作上朋友。兒童醫院的周圍前幾天我去過,看着那些熟悉的場景,感慨時光飛速。那個寶島的朋友憨厚而實誠,不知道十年之後他怎樣了,只知道那個寒風仍然刺骨的季節我們的話題是暖暖的,像杯中的酒,又像彼此的友誼。他總是淡然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着,也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卻又含蓄的表達了太多。

2012年,開始了在市區的生活,季節也是陽春三月。那年有許多往事,卻往往和如今的心情有關。浮浮沉沉,在三月溼潤而溫情的風物之中,匆忙的腳步和人世間的喟嘆摻雜着,有些無聲的嘆息與無奈。我知道我一直以來就是有可不爲。在那間現在也許已經廢棄的學校之前那個車水馬龍的路口,帶着韓國小車站的種種感受,五味陳雜。

2017年,春風吹來的時候,萬物似乎都要甦醒過來。誰熬過一個顛沛流離的冬,都會盡享一個安然怡然的春。那年的大雪我總記得是春天下的,誰知道它竟一直凍結着,凍結着,可能是我沒有那種內生取暖的能力,就茫然,也無法不躑躅。

去年的春天,是在封閉和企盼中捱過的。疫情是如此的嚴重,顛覆了很多經驗和常識。那個時候儘管春暖花開,但是大家都盼望着另一個自由自在的自由呼吸的沒有疫情的春天到來。積雪仍然在某一個瞬間逃遁無蹤,而壓抑和憂慮卻以另一種形式凍結和凝固。我曾經減掉自己身體上經年的負重,卻沒有想過那些lucky numbers帶來的不期而至。俱往矣,不要再回頭。

看看窗外,還是今年的春天。重慶的冷雨中有救贖和歡笑,哈埠的豔陽中有煥然和平靜。不管怎樣,春天又一次融化了冰城。在這樣復甦和動感的季節,孤獨而憂鬱的人是可恥的,趕快走出去,迎接春天。

春融冰城。我的城市陽光燦爛。不管怎樣,需要在春天作一年之計去努力,否則便無法在秋天體面的收穫或厚重或竭力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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