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份子愛

她剛到樓梯口的時候,神情一下子就繃不住了,當着很多人的面竟語無倫次的哭喪。正值乘坐電梯的高峯期,而她卻在擁擠的電梯裏哀嚎起來。按理來說到她這麼大年齡了,很多事情其實是可以想看看淡的。但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卻變得無以通順心結了。

她一個人拿着手絹,另一個手使勁的擦眼淚。旁邊好心的人問她怎麼了,她的哭聲抑揚頓挫後纔有所緩解。她痛苦的說道:夜裏自己的老伴中風,到現在都還沒有開口說話。

身邊好心的人安慰她,並奈無可何的說道:兩個人一起生活,誰先誰後都是說不準的事。生老病死是正常的事情,這麼大歲數得了疾病都是正常的人生規律。

沒有人可以避免,也沒有人可以推脫掉。

一位明事理的老爺子亦所感悟的話說了幾句:畢竟夫妻了這麼多年,有血有肉都是有感情的,遇到這樣的事情誰都不希望。但淬不及防又避免不了,只能欣然的接受這樣的不幸。

此時的她情緒才稍微的穩定些,臉上皺紋卻愈發的突顯,像多年的乾枯樹皮一樣滿是創斑。

推開了電梯門,她是第一個走出的。我也慢慢的走進了病房裏。另我稍許驚訝的是,她家老爺子分到了和我同一間病房。而我們竟鄰着左右牀鋪。老人的病情真的很嚴重,心電儀器、插管、氧氣都用上了,到現在還是滴食未進。

其實老人家是幸福的,有兒子也有女兒。家人照顧老爺子也很細心,完全不要她老人家操心。孩子們的孝順很體貼周到。

她看着還沒開口說話的老爺子,一直在他耳邊嘀咕。有點像罵,但又有點嘮叨。就像平日裏的夫妻日常生活一樣。

老爺子一直就這樣安靜的睡着,對於親人的照顧他完全的感知不到。

後來的幾天她還是昏昏沉沉的,也有點適應了這突如其來的生活。時不時的會幫着他蓋被子,用勺子一口一口的灌入到他的嘴裏,給他擦洗身體,又給他按摩腳下穴位。

幾天下來,我們和她也漸漸的熟悉起來。也聽着她們之間的一些故事。經過幾天的搶救和治療,老爺子的身體日漸有所好轉。眼睛會略顯疲勞的睜開,但表現的依然很虛弱。

她的情緒隨着老爺子的病情好轉,也稍微好了起來。並與我們說起了他們家的那些事情。

早年間,他們結婚的很晚。老爺子從部隊回來後,找對象的年齡顯然是偏大了些。在部隊奉獻了大好的青壯年時光,但也錯過了結婚生育的年限。她說自己比他整整小了八歲。第一次瞧見他身體力壯,完全估計不出這年齡差。而他一身的熱情打動了那個青春熠熠的自己。父母看着他當過軍覺得蠻合適,就包辦了這門婚事。就這樣兩個人結婚後才產生了顯實中的年齡差距,他在結婚後的那一年,又去了部隊。她只能自己在家帶孩子,又要照顧飲食起居,她有點後悔嫁給他了。

那時候的交通很困難,回次家真的特別的不方便。加上山路遠行,幾年纔可能回家一趟。但他總會寫信寄回來,每次信封裏都是滿滿沓沓的紙和錢幣。一邊是情感惦念,一邊是生活開支和儲蓄,都一併寄了回來。拿到信封后,她笑了,孩子也一併的笑了。並問她爲什麼。她告訴孩子們父親馬上會回來看她們了。

我聽着老人的述說,稍有感動,但更多的是難受。不是心裏難受,而是我的病情讓我的身體逐漸的疼痛。

不過聽着他們的情感故事,我的病情卻有所舒緩,興許是因爲有愛撲面而來,纔會讓我的病情不那麼惡化吧。

她繼續的講着,我們一併的聽着。

男人三十多歲纔回來,而後就踏踏實實的過起了日子。她說老爺子想要個兒子,他沒有拒絕。自己也決定給老陳家傳宗接代。那年決定生孩子時,她也三十多歲的人了,算是高齡產婦,加上當時的醫療水平落後,她像是從鬼門關爬過來一樣。

臨產時她在小縣城裏住了院,幸好因爲他推着農用四輪踏車才把自己和孩子給搶救了過來。

後來他就更加的賣力幹活了,爲了孩子他幫着鄰居幹農活。人們都羨慕她有這樣的男人,她自己也欣慰嫁給了這樣的男人。儘管年齡差了那麼一大截,但生活的幸福是可以彌補而來,並不需要年齡的丈量的。

後來的日子也算太平,兩個人同心攜手的走過了大半個人生。她說着自己快五十歲的那一年,割麥子不小心把自己腿給弄殘廢了。一年多時間裏都不能下牀走動,都是他細心的照顧着。

她說這一生她是虧欠的,但誰能想要會出現這樣的事。一夜之間就成了這樣,完全沒有任何徵兆。

我們都安慰她,她看看我們這些病人。也開始樂觀的看待生病這件事。其實夫妻之間真的是一種扶持,你拉我一手,我與你同行。你照顧我一天,我可能服侍你餘生。這是人間的情,也是夫妻之間的愛。

而後,我微微的嘆了口氣。她走了幾年了,自己也查出了絕症。是挺羨慕他們老人家的,可我卻只是孤獨而終了。

而我並不知道,是他老人家先離開。還是我先離開。或許人生就是這樣的不確定,但他們是幸運的,因爲可以一起感知生命的餘溫。我祝福老人家可以好起來,也祝願天下的夫妻都可以好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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