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的回憶


三、終身的思親情結

大姑去世了,我回過頭來看大姑走過的人生旅程。我覺得大姑嫁給大姑夫,這是大姑的福分,而不僅僅是緣分。大姑夫的人格、能力和社會地位讓大姑臉上有光,使大姑在任何場合能夠挺直腰板。並且我非常明顯的感覺到,大姑身上的那些閃光點,有大姑夫對她的影響。大姑的兩雙兒女,也是值得大姑驕傲的。他們都是憑自己的努力,不是完全靠大姑夫的權力和關係走到今天的。他們有志氣,有智慧,也有能力,加上父母的良好的遺傳基因。不敢說事業家庭多麼紅火,但是也是風生水起,遠在同齡人之上。這對大姑來說,是最大的榮耀和慰藉。

只這兩個方面就很少有女人能與大姑相比。所以我要說大姑是幸福的,更是幸運的。大姑與大姑父從定親到結婚,簡直像舊小說的情節一樣,定親時就彼此不瞭解,甚至只見過一面。結婚時又是匆匆忙忙的孤身一人,幾千裏前去投親。沒想到遇到的是一個上好男人。爲她忍辱負重,爲她遮風擋雨。

然而大姑也有情感的痛點。那就是大姑終身飽嘗思親之苦。“每逢佳節倍思親,”我想寫出這句名詩的王維也未必比大姑有痛徹心扉的感觸。

大姑從小未曾離開過家,未滿20歲,離開父母兄妹,離開生活近二十年的家鄉,遠嫁到相隔幾千裏遠的山西太原。天高地遠,人地兩生,舉目無親。即使遇到大姑夫這樣的好丈夫,也難以割捨骨肉親情。況且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逢。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痛楚啊!

後來孩子們大了,有了工作。可偏偏是孩子們的工作也都是五湖四海,常年在外。從此大姑對孃家人的思念還沒有擺脫,又增添了對自己兒孫的思念。這種思念是對一個人心靈的折磨。折磨了大姑一生。這種痛苦,也許只有大姑自己知道有多痛苦,有多深重。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大姑望着天上的明月,思念親人而徹夜不眠,淚水打溼枕巾。

這種對親人的深切思念,促使大姑雖到晚年,而且行走不便,她還是堅強的到山東的女兒家,到廣西的兒子家、孫子家。一方面享受天倫之樂,一方面也給兒女們盡孝的機會。

大姑最後回孃家兩次,一次是年近古稀,一次是七十四五歲,那時大姑已經不能獨立行走,走路要藉助一個像小孩子學走路時那樣的學步車,才能喫力的行走。但是,大姑還是回到了孃家,回到了生她養她的地方。以慰藉她那顆深切的思親之心。

記得我曾經對各位姑姑說:現在,侄兒的家,就是孃家。姑姑也承認這個孃家。我感到很高興,說明我們這些當侄兒的,做得還合格。

大姑在80多歲的高齡,還惦記着回東北老家,看看親人,看看家鄉。表弟表妹們,本來已經答應幫她實現最後的願望。無奈中間三姑突然離世,讓大姑打消了這個人生最後與孃家人團聚的念頭。我知道這對大姑是多麼失望而又無可奈何的事啊!

大姑是帶着對親人與家鄉的深深的思念走的,一定心有不甘和遺憾。我不相信世間有鬼,但是此時,我多麼希望人世間有鬼。那樣大姑就可以回到家鄉,與親人團聚。

可現實是人一去百了。大姑的思親結束了,而我們思念大姑的心情卻加重了。

天堂的大姑,你能常回家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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