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公主

解憂公主

當她出產房的那一刻,我的心變得柔軟了。

生男孩,有的是面子,多的是操心。十幾年前,老大出產房的時候,我媽抱着他,微笑的樣子,歷歷在目。在產房門前踏爛了地磚,想着各種結果,我甚至不敢問性別,害怕老人家傷心。當我知道是兒子的時候,我壓力陡增。想到他要成才,要生存,要繼承血統,要光大祖業什麼的。十幾年來,做他的父母,沒有一刻是放鬆的,省心的。我甚至很少笑過,努力學習如何做一個稱職的父親。可惜,我沒做到。

女兒帶給我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體驗。她沒有給我繼承香火的虛榮,卻給了我享受親情的柔軟。當她出產房的那一刻,我放下了一切緊張、焦慮、期待與幻想:一個女孩,不用給長輩交待什麼,她是我的,沒有人會要求我如何如何。她的身上,沒有香火的期待,沒有家庭的期許。我也不會惡毒地期待她出人頭地,或者光大什麼祖業。

想到這裏,我就心安了。抱着一團矇矓的肉肉,我滿心柔軟。我想她慢慢長大,好好陪我。我不再像老大那樣,逼她喫,逼她學習。我只陪她快快樂樂地,長大。至於她將來如何,心安即理得,不需要我去找一個答案給她。

夫人問我,生了個女兒,有何感想?我說,柔軟地放下。

如果兒子給我帶來的,是責任和堅硬。那這麼十多年來,我承受着越來越多的壓力,我甚至變得焦慮、扭曲、生硬。帶着兒子,我就像一頭受傷的公牛,面目可憎。

而現在,我更願意陪着女兒,玩過家家,逛公園,去遊樂場。我願意陪着她,度過一個快樂的童年。我不再去想,她將來如何,出人頭地,或者是生存與壓力。我的人生告訴我的,快樂的能力,比什麼都重要。鄰居的孩子,學習各種輔導班,吹拉彈唱,我只帶着她去逛逛,她不樂意的,我就不勉強。同學的孩子,三歲認識一千多字,我也不會強迫她認識一個。我知道,一個人內在的覺醒,內心的感受力,比任何知識都重要。一個人如果在童年,沒有快樂的能力,如何保證他們一輩子會開開心心地活着?

現在,她會陪我聊天,一個人嘚吧嘚地講故事、過家家,她會在我加班的時候問我什麼時候回家,她會給我捶背,爲我受傷的手指吹氣。此生,還沒有一個如此溫柔的人,給我這樣的待遇。內心的堅冰,有什麼理由不融化?

她養了小倉鼠,養了小烏龜;她買了一大堆娃娃,一大堆恐龍。她會自得其樂地,一個人玩上一整天。她也會慢慢地去適應這個世界。她會接納幼兒園生活,她會選擇去畫畫;她也會配合媽媽,完成舞蹈動作,學習一些知識。她會慢慢長大。

因爲她,我多了一個角度去理解世界。班裏可愛的女生,我會呵護她們臭美的自尊,給她們最美的讚揚(讓男生妒忌的愛)。單位裏年輕的女老師,我也會盡力去幫助她們,理解她們,懂的柔弱女性,在世界裏的不容易。她給我帶來了女孩的視角,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因爲她,我認識到,自己不再需要和世界爭論什麼,那些我無法戰勝的困難,無法征服的世界,留着給別人去奮鬥吧。我只心安理得地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樣就夠了。很多責任、壓力,是庸人自擾;我對世界的擔憂,是多餘的。

我開心了,世界也就雲開日朗,何必跟誰過不去?慢慢來,心就會安。

你好啊,我的解憂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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