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宋朝進行時(199)公使錢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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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公使錢事件

慶曆四年( 1044年) 正月,一場大雪飄然而至,積雪覆蓋了整個開封城。都說瑞雪兆豐年,而慶曆四年的雪並未給宋朝帶來什麼好消息。

正月初八,一名邊關守臣的降職處罰在朝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天章閣待制、權知風翔府滕宗諒被貶爲祠部員外郎、知虢州(今河南靈寶市),罪名是貪污公使錢。

滕宗諒,字子京,淳化元年(990)年生人,他與范仲淹爲同年進士,兩人私交極好。

滕宗諒也屬於那種一言不合就開炮的人,天聖十年上書要求劉太后還政的人中,就有他一份。趙禎即位後,支持皇帝親政的官員開始上位,滕宗諒升任右正言。

自從太后死後,趙禎獲得了久違的自由,行爲上難免浪漫色彩多了一點。於是,滕宗諒開始不客氣地提醒趙禎:“陛下每天藏在深宮裏,沉溺享樂(日居深宮,流連荒宴),上班的時候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辦事一點都不走心(臨朝則多羸形倦色,決事如不掛聖懷)。”

“流連荒宴”只是委婉的說法,真實意思大家都懂。說白了,滕宗諒是在批評趙禎:你一天到晚沉溺在女人堆裏,實在沒有個皇帝的樣子。

這下可把趙禎氣炸了。人家好不容易熬出了頭,稍微放飛一下又怎麼着了?況且人家當時還沒有孩子,那不也是延續趙家血脈的需要嗎?

聽了滕宗諒的指責,趙禎拍案而起,不久,將他貶任信州知州(今江西上饒信州區)。從此,滕宗諒由一個前途大好的中央官員變成了一個地方小官。

宋朝和西夏開戰後,滕宗諒調任涇州知州,和范仲淹一起參與西北邊防工作。范仲淹回京任副相後,推薦滕宗諒來接替自己。保舉滕宗諒的時候,范仲淹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滕宗諒幹得不稱職,自己甘願和他同罪。

沒想到,范仲淹話音未落,西北就傳來了滕宗諒涉嫌貪污“公使錢”的消息。

所謂“公使錢”,又稱公用錢,類似於現在的招待費。宋朝刺史以上的官員都有權支配一筆數額不等的“公使錢”,用於一些特殊場合的公務接待。關於公使錢的使用,宋朝有嚴格的程序規定,要支取一筆公使錢,需要知州和通判聯署簽名纔行,而且每筆費用的使用去向都要一一記賬,誰用了,誰吃了,買了什麼等等,必須記得一清二楚。

御史臺的監察御史梁堅彈劾滕宗諒,聲稱滕宗諒在擔任涇州知州期間,違規動用公使錢犒勞屬下、饋贈朋友,總金額達十六萬貫,另有數萬貫公使錢無法說明用途,有私自侵吞的嫌疑。此外,滕宗諒還有一個更惡劣的情節,當朝廷派人調查此事時,他居然指使他人燒燬了賬冊!

如果監察御史的指控是真的,滕宗諒屬於貪贓外加對抗調查,性質非常惡劣。

滕宗諒在涇州的行爲,范仲淹瞭如指掌,在聽到監察御史對滕宗諒的指控後,范仲淹立刻上書爲他辯護:

所謂用公使錢“犒勞下屬”,其實是滕宗諒在軍隊後勤保障困難的時候,花錢從當地百姓那裏買了一些牛和驢,用於犒勞軍隊。

所謂“饋贈朋友”是范仲淹和韓琦到涇州視察軍事時,滕宗諒辦了個招待宴會。在宴會上,一些將領進行了射箭表演,滕宗諒對射中者給予了一些賞賜。

至於違規挪用、私吞公使錢這件事,其實更冤。朝廷撥給涇州的公使錢總數都沒有十六萬貫,那是滕宗諒以公使錢爲本錢,進行了一些回圖貿易(邊境交易),然後將所得的本錢和收益用做了軍費開支。滕宗諒真正用於公務接待的錢也就區區三千貫。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上面提到的“回圖貿易”,是當年太祖趙匡胤爲了鼓勵守邊將領,特批的權力,屬於合法行爲。范仲淹、韓琦等人也曾這麼幹過。

根據范仲淹的論述,我們可以大致理清公使錢事件的來龍去脈:滕宗諒沒有嚴格按照朝廷規定的用途使用公使錢,但也沒有中飽私囊,而是靈活充作了其他公務用途,用來改善將士待遇,激勵軍隊士氣。

如此看來,滕宗諒錯誤還是有的,卻也情有可原。

話雖這麼說,還有一處硬傷連范仲淹也保不了,那就是滕宗諒燒賬冊的行爲。滕宗諒是個豪爽人,爲了不連累其他人,就一把火把賬冊都燒燬了,於是留下了銷燬證據的口實。

儘管范仲淹在趙禎面前爲滕宗諒說盡好話,御史臺卻始終不依不饒,堅持要求對滕宗諒從重定罪,而且態度異常強硬。結果,范仲淹和御史臺長官王拱辰在朝堂上當場吵了起來,范仲淹甚至不惜以辭職來爲滕宗諒證清白。可王拱辰也不是喫素的,他表示,如果皇上不治滕宗諒的罪,自己現在就罷朝!

王拱辰說到做到,第二天開始還真的不來上班了!

王拱辰統領的御史臺本來和范仲淹並沒有什麼大過節,之所以和范仲淹產生尖銳對立,還得感謝盟友歐陽修的“神助攻”。

事情得回到慶曆三年的十一月說起,就在范仲淹剛剛遞上《答手詔條陳十事》後不久,性急的歐陽修突然開炮,對着御史臺就是一頓猛轟。他認爲,近年來御史臺都被一羣庸才把持着,那些監察御史“多非其才”,“無一人可稱者。”

歐陽修在奏疏裏點了很多人名,那位彈劾滕宗諒的監察御史梁堅也在其內。

諫院和御史臺都是負責直言進諫的部門,原本應該和諧共處、同仇敵愾纔對。而歐陽修的言論實在太過偏激,一下子引起了御史臺的衆怒,讓御史臺首腦王拱辰十分難堪。再加上此前“爭狀元”事件留下的小矛盾,歐陽修和王拱辰這兩個同年加連襟勢同水火,都希望置對手於死地。

拜歐陽修所賜,御史臺從此變成了范仲淹等革新派的死敵。那些監察御史一有機會就攻擊由范仲淹、歐陽修等人,對於他們舉薦的 “賢人”,總是給予格外“關照”。

你不是說我們差勁嗎?我也給你們挑挑毛病。

滕宗諒是范仲淹陣營中的成員,這回被逮到了一點小把柄,御史臺當然不肯放過。

僵持了幾天後,趙禎的心理最終還是倒向了御史臺一邊。一來,不管滕宗諒究竟有沒有貪污,西北戰線終究沒有讓他揚眉吐氣,心裏硌得慌。二來,他對滕宗諒沒什麼好印象,誰讓你隨便干涉皇上的私生活呢?

於是,滕宗諒先是被貶到虢州,一個月後,又到追貶到更遠的嶽州。

嶽州,現在的湖南省岳陽市,古稱巴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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