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遠的出租車剛駛進小區裏,雨便像是傾倒般的一吐爲快,雨點敲打着車身,也敲打着大家本就煩亂的心。
本來如果都是健全人,只需撐把傘就可以往樓棟裏奔去,但眼下的情況有些麻煩,一家人還未適應如何照顧一個殘疾人。
“爸,我揹你進去吧。”潘晨吸口氣打破了車廂裏的面面相覷。
“還是我來吧。”張鵬遠接話。
潘倩看着三個男人,她覺得很無力,這樣的日子只是開始,等到潘晨去上學後,她不知道依靠自己的單薄力量如何去移動一個大個子男人。
“沒事,我就坐輪椅。”潘定邦作出決定。
“這樣你會淋溼的。”潘倩輕聲說,自從潘定邦沒了雙腿,她都是小心翼翼地說話,生怕哪句話說的不合適,再次開啓那個狂躁的靈魂。
“把我放在輪椅上,我自己進去。“潘定邦的語氣開始急躁,幾個人不再堅持,潘晨穿好雨衣率先下了車,從後備箱裏拿出輪椅。跟着潘倩和張鵬遠也各自撐着傘下了車,三個人一齊爲潘定邦下車做準備。
儘管潘倩盡力撐着大傘,輪椅還是被雨水打溼,潘定邦空蕩蕩的褲腿被風吹起,像是急於投降的旗幟,向生活垂下高昂的頭。
潘晨握住輪椅把手的剎那,潘定邦自己啓動了開關,輪椅向着單元樓下衝去。潘倩趕緊加快步伐想追上輪椅的速度,未曾想兩條腿互相打架把自己絆倒了,傘被慣性拋了出去,她的整個身體都暴露於大雨中,不消幾秒鐘已是全身溼透。
潘定邦坐着電動輪椅已經到達單元樓下,身上同樣沒有乾的地方了。
潘晨和張鵬遠還來不及反應和消化眼前的一幕,兩個人都僵直地站着。
“阿姨,你沒事吧。”停頓幾秒後潘晨快速反應過來,上前扶起潘倩,張鵬遠看着這個重組的一家三口,一時不知道該去幫助誰。
每個人都把傷口藏了起來,然後穿上五彩的外衣,告訴周遭他們一切都好,可是眼睛卻透露出心底的祕密。對於這突發的事件和巨大的轉變,大家都沒有做好準備。
“我沒事。”潘倩嘴上說着沒事,身上的疼痛感卻無法騙人,她努力支撐着,不讓自己倒下,無論是身體或是精神上,她必須堅強起來,曉諾和潘定邦都需要她。
潘晨扶着潘倩走在前面,張鵬遠走在他們一個身位的位置,本來把三人送到小區裏,他就可以離開了,眼下這種情況還是得跟進家門看看。
“阿姨,要去醫院看看嗎?”潘晨還是有些不放心。
“沒事的,應該是皮外傷,等下我自己看看。”
潘定邦已經消失在了電梯裏,三人只能站在電梯口等下一趟電梯。
“對了,等下你去陳阿姨家把曉諾接回來。”潘倩對着潘晨說,這似乎是她第一次以這樣母親的口吻對他說話,以前她都是以客套的語氣對他。
“嗯,好的。阿姨,曉諾去市區學校跳舞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潘晨知道最後回覆的時間已經沒剩幾天了,這件事情的結果只能是一個,哪怕他辛苦一些,他都希望曉諾可以繼續追求她的夢想。
“一方面是經濟,另一方面是曉諾雙休都去學跳舞,誰接送呢。”
“接送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張鵬遠堅定的聲音在電梯間裏迴盪。
“這怎麼行呢,老張你是要做生意的,而且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潘倩看着張鵬遠,感激的神情,她怎麼能這麼自私佔用別人的時間,何況張鵬遠家裏還有需要照顧的妻子。
“沒事的,放心。接送的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張鵬遠以不可辯駁的語調作了最後決定。
潘倩還是覺得歉意,但看得出來,張鵬遠想幫忙的心意是真誠的。
“曉諾去市區學校跳舞,需要多少費用?”張鵬遠繼續問。
“你也看見了,以後家裏都是需要用錢的地方。“潘倩說完,不自覺的嘆口氣,此時電梯門開啓,潘定邦黑沉的臉終結了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