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之間纔是刻骨銘心的恨

王禹開了個水站,這是個幹苦力的活兒,光賣力氣不夠,還要有人幹活纔行,怕外面人掌控不了,特意從老家招了個人,幹他這行的沒有技術含量,稍微有點利潤,就被別人賊上了,沒想到壞事的都出在內部。

也就幹了半年,老鄉就辭職了,說回家相親,他也沒多想,還給多開了十天工資,誰曾想,轉月就在隔壁開了一家一模一樣的水站,連代理的牌子都一樣。

氣的一天沒送貨,媳婦要上門理論鬧事,他攔住了。

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這一切都是報應,當年他剛來北京的時候就在一家安徽夫婦開的水站打工,幹了幾個月,雖然挺累,但是確實賺錢,他有意也開一家,可是生瓜蛋子新上手,打工攢的這幾萬最怕賠錢。

找來找去,做生不做熟,他送貨那麼久,跟那些人都混熟了,撬過來撿現成的風險最低,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年輕人不講武德,不光偷客戶,還打價格戰,最卑劣的手段都用上了。

當然對方也不是喫素的,南方人和北方人最大的區別就是,南方人抱團取暖互相扶持,而北方人典型的窩裏鬥,死腦筋,只看得到眼前,只坑身邊人,尤其看你生意好後,一個個死不挪地的盯着你,然後把你幹垮,但是他有沒有想過,這世間萬物環環相扣,今日你做的這事,明日就有人學你,大家骨子裏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對方認真起來,恐怕還沒出手,你已經喫不消了,論價格戰,他耗不起對方,一桶水本來利潤就低,他降到成本價就爲了攢客戶,可是客戶纔不會在乎這幾塊錢,他一個人送貨不及時常遭投訴,又不敢招人,怕被人覬覦使壞之心。

如果光是這樣也不至於倒閉,還時不時有人過來搗亂,他的三輪車經常被城管拖走,一次兩百,要不就是同行玩弄他,滿頭大汗的把水扛到沒有電梯的六樓,結果敲門不開,要麼就是人家沒訂水。

開了也就四個月,堅持不下去,貼了轉讓。

搬東西走那天,那對南方夫婦過來了,進門後毫不客氣的坐下了,瞧着二郎腿,環視了屋子裏沒收拾的空桶,笑呵呵的說,怎麼,不幹了?

直到這一天,他纔有直視對方的勇氣,之前怯生生都不敢從他家門前過,對方打的他毫無還手之力,他也不敢還擊,總覺得自己理虧,他氣呼呼的說,如今還來看我笑話是吧,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別把我逼急了。

對方說,這句話應該我來說吧。你在我哪裏偷師學藝也就算了,還敢在旁邊開一個一模一樣的店。我要是不整死你,我白混這麼多年了。你這號人就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傻蛋,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幹這種事。

你哪怕在另外一條街開一個店,我都會擡擡手,你偏他媽開在我旁邊,你今天倒閉了,我告訴你,這一片,你以後都不要想着重開,只要你還在這一片開,我就接着整你。對方惡狠狠的放話。

他當時慫了,第一次做生意的膽怯,面對競爭對手,實屬心裏虛的很,也沒敢還嘴。

後來又去打工了一段時間,想想還是心有不甘,回想當日之事,覺得自己真是軟蛋,被人家欺負成那樣,也不敢還嘴,還做哪門子生意。

回老家結婚生子,拿着媳婦的嫁妝又重新開了個店,當然不是在那片區域,好在這次光明正大,穩打穩紮,勤快的,少掙點,兩三年下來小掙一筆,也打算開分店擴大規模,早有前車之鑑的他絕不敢從外面招人,沒什麼文化還想通過開個店掙錢的人不要太多,他絕對不能再給自己培養一個競爭對手,所以店裏的人都從老家招,上年紀的老頭也行,早早輟學的高中生也行,只要幹活踏實,他心裏就落停。

沒想到,日防夜防,有心人是根本防不住的。

本着都是老鄉,他想着好來好說,他也特別理解老鄉的想法,剛開始都怕賠錢,所以都抄近道,但是好歹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這事好說不好聽,打算從道德方面下手,大家協商,在這一片好好做下去,他也不想趕盡殺絕,畢竟錢他一個人賺不完的,這份錢我掙不到,那就給別人了,那還不如給老鄉,只要他能敬自己是大哥,他願意分一杯羹給同鄉。

帶着老大哥的派頭,直接去了同鄉哪裏,擺事實講道理,對方明面上答應着好好的,互不衝撞,各幹各的。沒想到背地裏耍陰招,搶客戶一點都不手軟。最終還是撕破臉了,對方更放話,你願意怎麼地就怎麼地,我不怕你,畢竟誰會跟錢過不去。

今時不再是那日的世態,這人也不是當初的自己,對方家親戚多人多勢衆,說幫忙一堆人過來幫手,門口卸水的車比他家來的還頻繁,以前經常去他家訂水的客戶也逐漸都跑了。

他腦子裏還是那一套理論,覺得人怎麼能幹出這種事,還是老鄉。換做他,他是無論如何也幹不出來。

有一天,他又走到老東家安徽夫婦哪裏,沒想到哪裏已經改成服裝店了。他回家費盡心機,終於找到了那安徽人的手機,撥過去後,對方很喫驚。客氣的寒暄幾句後,原來安徽夫婦已經撤了,回到老家改行開飯店了。

聽說對方已經不再北京了,他立刻把自己當前的境遇說了。

安徽老闆笑了,說,你這個人啊,不適合當老闆。

他問,怎麼說。

安徽老闆說,因爲你軟啊,沒有男人做大事的狠勁。當初我隨便嚇你一下,隔幾天整你一次,你就輕輕鬆鬆散架了。反而是你那老鄉,最後說不定把你整垮了。

他沒說話,只是覺得窩囊,對方自覺說多了,忙往回找補,你們都是老鄉,有事好商量,之前是哥哥不對,兄弟,你多包涵,有空來安徽,我給你賠罪。

他沒聽清安徽老闆後面的話,掛了電話,回到店裏,開始發脾氣,婦人之仁,當初如果跟安徽老闆鬥下去,何必蹉跎那幾年,自己今日也不會被這般拿捏住。

性格決定了人這一生的命運,一點都不假。

同行之間絕對不能心慈手軟,下手要狠,你才能活下來,看來以後跟老鄉以後免不了陰謀鬥爭,總覺得商戰只會發生在高大上的百萬市值的企業裏,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水站也會經歷種種競爭,手段一點都不必公司裏下作,也不比市井雞鳴狗盜裏高明。

這不,第二天早晨開門的時候,發現門把手上都是屎,熱乎乎的冒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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