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清明散记》/茜茜姐

(一)

今年的清明,女儿准备带她中意的男友去给天堂的爸爸看。

随着年龄增大,记性越来越差,怕自己忘东忘西,昨晚我就开始安排,让女儿他们定了花篮和祭品,我这边又罗列出要准备的食物和水果。。。

昨天上海的陆大哥惯例发来思念的嘱托。替老赵感恩了大哥的生死不离不弃。。。想当年兄弟二人义结江湖,打拼在江湖,一辈子认准了做兄弟,如今,虽然老赵去了天堂,但相信这份兄弟情他也不会忘。。。想着还有很多今天记挂老赵的诸多人间真情,相信有灵气的老赵一定都捕捉到了,相信他会以他惯有的真诚护佑大家,祝福大家!

早晨四点多就醒了,起来去了卫生间回来,就再也睡不着,索性躺床上翻看起手机,等着闹钟响。

或许是清明节专辑推送吧,几乎都是有关清明节的信息,看到很多思念亲人的文字,默默地翻看,有一段评论里大概是个女孩子纪念妈妈的,里面有一句话,打动了我,并让我心头暖暖的:“为什么家人一个个离我们而去,因为他们要去那边帮我们布置家啊”!

另一篇题为《如果告别是残忍的,那就不要说再见》的文章,让我眼泪哗哗流,亲爱的老赵,你知道我此刻的唏嘘吧,你用清晨一篇文章让我找到感同身受的安慰了!

是啊,生命中没有失去挚爱的人,哪怕很爱很爱我的朋友们,也都无法同我真正感同身受!老赵走后的这几年,我无法用别人告诉我的方法把他剔除我的生活,因为他就如我生命里长出的某部分,根本无法割舍,无法丢弃!

六点多闹钟响了,赶紧起床,按照昨晚写的菜单烧菜,尽管我是厨盲,但这几年清明冬至,我从来都是认认真真准备,一点都不马虎,烧的时候,脑海中都是老赵烧菜的样子,比照着他的招式,烧出几个他爱吃的菜带到山上去。

(二)

疫情还在,防控还在,还是需要预约,我们一行三人各背了装满祭品的双肩包,到山下检查点时,发现今年检查主要是针对车辆预约码,但明显今年松散多了,没有去年后备箱打开检查的场面了,好像堵车也好很多。

很久没带狗宝拉武上山,它似乎已经对上山的路有些忘了,上到差不多时,想拐弯,犹豫着扭头望我,“不是这里,往前再走!”聪明的它听到我这样说,气喘吁吁继续扎着头往前走。。。

空中回荡着多年不变的歌曲《真的好想你》,是的,真的好想你老赵,我们来了!心中念念叨叨,“老赵,别着急,就到了,就到了!”脚下似乎多了力气,平时上课时爬六层都气喘吁吁,要歇好多次,但每次上山看老赵,小朋友累的够呛,要歇好多次,我这老太太却如有神助,一口气爬到老赵这一层。

当我拐弯,快到老赵面前时,发现他的墓地前已经有人在祭拜,走近仔细看,是女儿小姑和堂哥。

自从老赵走后,这些亲戚走动并不多,多种原因,女儿心伤我心伤,总而言之,在我们最困难最痛苦时,有些亲戚所表达出的不分场合的某些“恶意”和“冷漠”,如同雪上加霜,令在痛苦中挣扎的我们根本无法承受。。。

但世间炎凉,站的角度不同,说出来都是委屈,父母子女之间尚且诸多矛盾,更何况文化不同造成隔阂的亲戚?他们只用记得老赵是爱过他们帮过他们的哥和伯,就好!至于我和他们之间,只要天堂的老赵懂得,世间的女儿懂得,其他人误解也罢胡乱揣测也罢,都不重要了!

今天这种场合的相遇像是冥冥之中老赵的安排,他远远地在天堂,期待人间曾被他链接成一家人的我们,至少见面客客气气,不留仇视。。。

嫁给老赵以来,一直被他家人误解不理解的诸多委屈,每次都是被他笑眯眯的自我检讨和深情拥抱释然了!

此刻,仿佛又看到他笑眯眯的脸和深情拥抱。。。在安排敬香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震惊到:我匆匆从家里的盒香里,随便抽出来的一把香,正好分配给了在场的我们五个人,不多不少,刚刚好!对于这样神奇的安排,明显他们都很吃惊,而我早已习以为常!我知道老赵安排好了一切!想到这里,内心更释然了!

被他这个妹妹曾经羞辱过的场景,在这一刻,也很神奇淡化了!的确,这么久以来,不说以前,只说老赵走后的头七,他的妹妹还咄咄逼人的来羞辱我,就让我对这样的“亲情”不寒而栗。。。

而今天,老赵走后的第四个清明节,有了足够灵气的老赵,可能想要让我了却人世间和他这个妹妹之间的磕磕绊绊吧,毕竟曾经因为他而成为“一家人”啊,大家来到人间都不容易,彼此成就一段修行罢了,大家相遇在人间都是缘,缘深缘浅命中注定。

我给他们介绍了女儿的男友,大家客气地寒暄,他们拜完老赵,又送了些纸钱给老赵,然后客客气气和我们告别。。。

(三)

女儿的男友恭恭敬敬也给老赵上香,叩拜,烧纸。。。

后来,我们三个人坐在老赵墓地前,开了一个小型家庭会议,似乎很多话也是老赵这个爸爸谆谆教导他的宝贝女儿和她的男友的:以后若有缘最终彼此牵手,就要好好陪伴,对于普通人的我们,活着,人生最主要的意义就是挣钱为了养家,“安家,保家,爱家”,若挣钱最终丢了家,那是做人最大的失败。。。以后在日积月累的相互陪伴中,彼此都要好好付出爱,才能得到爱。。。若有缘相守,那就要努力白头到老!人生既然总归是“死亡”,总归是最挚爱的人送行自己,那就活着时好好爱,彼此陪伴依靠,最终两个世界时也能彼此信任和关照!

似乎该讲的话都讲完了,闭上眼与老赵沟通,浮现的居然是老赵和我争论吵架时滑稽的样子:他一边吵一边拼命干活。。。

于是,我对女儿和她男友补充到,“将来过一家人,尽量不吵架,但日子久了,难免会吵架,但切记切记,吵架是为了沟通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为了指责埋怨和记仇哦。。。”

(四)

想起我曾写过的怀念和老赵吵架的文字:

我和老赵有无数次的吵架,奇怪的是,每次吵完架,我都会想不起来为什么和他吵了。而吵过后我们的和好也是每次吵完必有的结果。

最经典的镜头大约是女儿描述的那种情景,“晚上看你们吵架那架势似乎第二天就要去离婚,但第二天居然是手拉手去看电影了”

熟悉我们的朋友们也会有类似同感,我们在他们的眼里是一对很会吵闹但也是很会和好的欢喜冤家。

有些夫妻吵闹后是越走越远,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痛恨。我和老赵却是一辈子在吵架,一辈子在和好。一辈子在秀恩爱。

我们每次吵架似乎都是有预兆一样,每次我感觉要吵架了,就会拉开架势狠狠地吵,想说的话通通抛出去,他似乎也是,而且他比我更会吵,他会很搞笑地边干家务边和我吵,那些平时都是我干的活,他在吵架时就会抢着做,一边做一边吵。。。

吵啊吵,吵到两个人似乎都听明白了对方在吵什么,然后理亏的那方或认识到做错的那方肯定会主动找台阶认错。。。

现在回忆起来,我们吵架不伤感情主要是我们从来不为家务事吵架,从来不为孩子吵架,从来不会在吵架时诋毁对方侮辱对方否定对方,我们的吵架起因大多是对方做的某个决定不认同,或某一方犯了很严重伤害夫妻感情的事,但我们吵架的底线是“还爱着对方”,更确切说,我们的吵架似乎是在“高声”讲自己的委屈和被误解的地方,是一种属于我们两个人独有的沟通方式,所以,每次吵到最后,我们都不会以生气和仇恨结束。

最记得有一次为一些投资账务,我们吵架,吵着吵着,他翻起旧账,似乎说我总是不懂瞎猜测,这句话把我气恼了,我是不懂财务投资的女人,但我直觉有些朋友合作真是不可靠,可我又说不清楚到底怎么不可靠,所以吵来吵去吵不赢他,就开始哭,越哭他越烦,冲我吼,我气不过就动手使劲锤他,锤的他火冒三丈,气得他反手也开始打我,我更不依不饶拿东西要砸他,他在夺我东西时,东西掉落砸了我的胳膊。。。平生第一次我给一个他很尊重的大哥打电话告状。。。

那次被大哥批评教育的他回来,不仅给我认了错,还认真和我交流了他对这个社会关系的认知,他的无奈,他的彷徨,他的无助。。。

我和老赵都不怕吵架甚至打架,尤其是老赵,他最怕的反而是我不和他吵闹,不理他,对他客客气气。。。

现在这个经常和我吵架甚至打架的家伙永远不和我闹别扭了,每次看着他笑眯眯的照片,我都会叫他,“来啊,坏家伙!和我吵一架啊!和我打一架啊!”

他那里却只是永远笑眯眯的样子了!是的,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爱而和我吵和我打了,再也不会了!

我现在居然最怀念的是老赵和我没大没小打打闹闹后又和好的那些最深刻时光。

(五)

这个清明,女儿有了意中人,这是最值得欣慰的事,也应该是天堂老赵最挂念的事,这个清明因为这件“喜事”我们全家在墓地与老赵团聚,淡淡的忧伤里多了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活着的人若身边没有挚爱亲人离开世界,是无法真正领悟清明的痛与悟的。

有段时间,因为生意的缘故,清明是我们最忙碌的时段,员工们早早插了很多大小花篮放在店门口招揽生意。。。这段时光留存到今天,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和意义,清明于我,所有熟悉的场景和流程不再流于形式,而是先天的预备,与那个世界的交流神奇而真实,似乎用人类的语言已经无法描述某种“恩赐”了!

老赵走后的清明,这种清醒是突然来临,那种与己无关的对生命的真实漠视,那种旁观“死亡”的庆幸与无知,轰然消失。老赵鲜活的生命融进那个世界,所有以前所有发生所有认知皆为虚幻了!

如今,清明的意义于我,只清晰地指向一个真实轮回:生与死的融合,最终为爱!活出爱,记得爱,传承爱!

谢谢冥冥之中今天所有的安排!若爱就是链接密码,那请保持联系啊,亲爱的老赵!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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