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紀事之二·龍潭坪

     






  我們是在清明這一天上午回龍潭坪的,同行的還有侄子威。老家泉坪雖有房屋幾棟,兩個叔在外工作早已在外地安家,我的另外一個大叔和一個堂兄弟在外打工,現在落戶長沙了;故若大的老家屋場,只有父母二老居住。見我們回家,二老甚是高興。其實二老知道我們要回家,早已殺好了雞,燒好洗好並切好了肉,正在鍋裏煮着。

  喫過午飯,父親把早就準備好的香和紙錢交給我們,說是給婆婆爺爺點幾注香燒幾把紙錢去。按習俗,清明前三天後三天宜掛清明紙花吊吊,父親幾天前早就在爺爺婆婆墳墓上掛好了;只是爲了我們有一個念想,他纔給我們做準備的。我們也樂意這樣:既符合現在提倡環保文明祭掃理念,又緬懷了昔日那麼慈祥的老人,了卻了一樁心願。

  返回時和父母閒聊,又一次話及鄉里人事的悲涼。父親說,住在老家背後下馬山的書舅嘎公十幾天前過世了。書舅嘎公比父親大不了幾歲,一生勤勞,會吹嗩吶,會編竹篾器具。他生前一直都去龍潭坪趕場集,賣揹簍籮筐等自己織的竹器,手裏攢下了七萬多元現金。臨終前幾天,他好像自知將要離世而去,故將攢下的錢分別交給了自己的兒媳婦和孫子。

  書舅嘎公爲人很和善。他年輕時是龍潭坪一帶很有名的嗩吶客。在我小時候,每見有人家辦紅百喜事,所請的圍鼓八仙裏,總有他的身影。每一次這種時候,書舅嘎公都會雙手握住嗩吶,十指開壓嗩吶管孔,嘴咬着嗩吶管頭,鼓着腮幫子,隨曲調忘情地前後左右搖晃着頭,"嗚一一啦啦啦一一哇一一"就吹了起來。我那時非常崇拜書舅嘎公,就那麼一管銅嗩吶,怎麼就有那麼多好聽的曲調呢!若是嫁女兒,他會吹《娘哭女》、《女哭娘》;若是去迎親,他會吹《將軍令》、《大開門》;若是拜堂,他會吹《滿堂紅》、《大團圓》⋯⋯直吹得你落淚難捨,直吹得你歡天喜地!如果逢老了人辦白喜事,他會吹《陰陽合》、《鬼邀伴》、《反工車》⋯⋯直吹得你悽悽慘慘,哀傷欲絕!

  我已經是很多年沒看沒聽到書舅嘎公吹八仙嗩吶了。沒想到他已經離開了人世!現在,在龍潭坪辦紅白喜事的人家多半請樂隊了,請圍鼓八仙嗩吶的越來越少。隨着老一輩吹鼓手的逐漸逝去,我們會越來越難以聽到過去傳統的樂音了,這種現象不僅僅只在龍潭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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